春天纪16——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1.

整整一个春天，许子茜都懒得与人交往，良辰美景当头，什么都黯然失色。她想像一尾鱼一样，没入春天的深海。

有天黄昏，她看花回来，走到小区门口，听到有小小的骚动。一个男人的声音极其凶悍地传来，“我这怎么算占道经营呢！不挪，就是不挪！”许子茜抬眼看去，是那些流动的小吃摊，摊主正跟城管模样的人争执。

有人围观。

许子茜片刻也没有停留。

有风吹来，将地上的落花卷起，无声地凌乱。就像，许子茜内心的凋零。

2.

许子茜跟同事合租了一套三居室。周末，几个女孩也鼓捣着自己做饭吃。就属许子茜尴尬，几乎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饭菜。

春天来了，韭菜最是鲜嫩，那个周末，大家商量着做韭菜盒子。

许子茜照例负责洗菜。

“子茜，看我今天给你露一手！这可是跟我妈学了好几天才学会的！”李可染一边往面糊里打鸡蛋，一边眉飞色舞地说。

“不会做饭也是一种福气，就等着吃呗。”另一个女孩笑着说。

许子茜本来在安安静静地洗韭菜，闻言，抬起头淡淡地笑着说，“这有何难，我闭着眼也能做！”

一屋子的人都笑翻了。

许子茜也不争辩，不解释，任由她们笑着。——她眼前浮现出小时候跟着母亲在学校门口卖韭菜盒子的情景，那也是占道经营，城管来了赶紧跑，有时候跑不及，东西会被收走。母亲的忧愁，划伤了她整个青春岁月。

她其实并没有吹牛说大话，那韭菜盒子，她闭着眼也会做。

3.

许子茜很少吃韭菜盒子。那里面含着太多人世的辛酸。

她还记得，那一年，初恋男友乔霖找她分手，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

他居然点了一份韭菜盒子。

服务员将韭菜盒子端上来的时候，许子茜感觉自己蓦然挨了一鞭子，头嗡地一声响。

乔霖说，子茜，我爱你，可是我……

许子茜是美丽的，也是清贫的。乔霖的父母不允许他们牵手相恋，再三给他施加压力。

“子茜，对不起。我会补偿你……”乔霖喃喃，流泪。

“不必。”许子茜淡淡地说，“我没事。”

穷人家的孩子，恋爱本来就是奢侈。大不了就像跌了一跤，过几天结了痂就好了，难不成还要死要活吗？

所以，经年之后，有天母亲跟许子茜说，乔霖往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询问她的情况，要她联系方式。许子茜内心里一丝波澜也不曾起，仿佛是无限遥远的事，与自己没有任何关联。

4.

“子茜，快过来吃！”李可染果然将那韭菜盒子做得外焦里嫩，勾起人舌尖无限的眷念。

许子茜夹起一块儿，慢条斯理地吃着——也将那人世的诸多滋味儿咀嚼。

许子茜一边吃，一边看着她们养的太阳花，在春光里开出了细碎美丽的花朵。“像花静静开放，像树笃定昂扬，像草默默顽强。”她想，一个努力的人，天都不肯辜负呢，此去经年，总有属于她的良辰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