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忆31——窗外雨潺潺

早晨，我还在睡眠中，雨声就点点滴滴地敲打着窗棂，潺潺地，一直绵延进了梦里。闲坐听雨，成了这个季节最寻常的风景。

前半年抗疫，后半年抗洪，在多灾多难的年景，一句“世事无常”，宛然，成了最简单直白精准的注脚。

冬天里，该冷的时候，不冷，春雨贵如油的时候，连月干旱，如今，该是酷热的时候，雨一直下，我打开衣橱，需要找一件厚外套，看天气预报，降了好几度呢。想一想，空调也才用了两三次。

连着一星期，竟都是雨雨雨雨雨。

想起小时候，秋天里正收摘棉花的日子，需要好日头翻晒，却逢了连绵的雨，那洁白的棉絮就连带着棉桃一起怄坏。种庄稼的人重重地叹一声，“棉花都收到雨肚子里了！”

“雨肚子”这个词用得真好，生动形象，仿佛，那雨就是可怕的鲨鱼，大口一张，把什么都生生吞咽了。而雨，它吞咽的，可是庄稼人一季子的心血和希望啊。

我眼前亦浮现出初夏时候，去田地里看烟农套种红薯苗，有农人正收油菜，问及产量如何，他摇着头说，产量不高，豆荚都是空的。

而后麦收，受天气干旱影响，收成亦不好。

我想起小时候过年，大红对联的横幅往往写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类，现在才知道，那是老百姓多么简单朴素的愿望。种庄稼就是望天收，天照应，该下雨时下雨，该刮风时刮风，那才是顺风顺水，调和得恰到好处，当然刘五谷丰登，玉米大豆红薯等等都堆成山了。如今，春联都改成了“鸿运当头”、“财源滚滚”之类。

我怀念冬天的大雪茫茫，怀念春天的好雨知时节……

该冷的时候不冷，该热的时候不热，雨都下得漫涣成灾了，却怎么都收不住，这是四时的秩序陷入混乱了吗？就像熬夜睡得迟的人，清早起来还哈欠连天，一上午精神都不好，生物钟都乱了套。

遭遇自然灾害的时候，人不由得会反省，是我们不够热爱自然，破坏了生态平衡，如今，受到了自然的怪罪和惩罚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从古至今，旱涝不均的灾害从不欠缺。

老子在《道德经》感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了，天地若仁慈有情，怎么会任这多余的雨水一直一直下呢？

有情的是人心吧。在灾害面前，人类窥见了自己的渺小单弱。风稍稍狂暴一点，雨稍稍任性一点，地稍稍抖动几下，生命就像芦苇一般断折了，实在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生命每一天都在地狱门口徘徊。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谁知道，谁知道呢。

“刺溜呼啦，人这几十年儿，真快呀！”有一天，我随同事去一个酒店搬档案资料，走到酒店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出来，边走边说。

我心里震一震。这感慨，如此真切、苍凉。叫人想起，年少时候，总是嫌寒假过得快，春节的热闹来去如飞。大人们往往会说，三天戏，五天年，刺溜呼啦就过完。

原来，刺溜呼啦的，还有人的一生。

——因为脆弱，因为无常，因为天地不仁，这短暂脆弱的一生啊，生命理当慈悲，互爱。

有一天，看到日本著名大企业家稻盛和夫的经营哲学，一辈子的经验，浓缩成了四个字：“敬天爱人”。不由得心生欢喜。是啊，这一生，我们所要做的，追求的，不就是敬天、爱人吗？

窗外，雨潺潺，雨潺潺，仿若，绵绵神秘的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