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醉美

醉美

王新荣

这是一间酒吧，轻柔的萨克斯如泣如诉。

每次，他都很固执；每次，她都很失望。

烧煮的红茶富有节奏地沸腾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她端起眼前的茶杯复又放下。他躲开她的目光把视线投向了别处，她的心底忽然掠过一丝凉。

酸酸酥酥的，亦有点甜，他说，少放点糖，对身体不好。

她没有接话，目光很低。

他说，安，对不起，不是我不帮你，确实很无奈。

她抬起头，看着他，看着这个自己平日里牵肠挂肚的男人，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顷刻间，她忽然想哭，那么的委屈。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任何要求，每次，只要他来，她便放下所有的事情去等他。为了他，她省吃俭用，买他喜欢抽的烟、买他喜欢的香水，给他买内裤、皮包；而他，自始至终，没有给她买过任何礼物。记得有一次，他去北京出差，她开玩笑说，回来时给我带什么礼物？他说，北京有的东西银川都有。一句话，让她哭了一整夜，但她没有说，她怕这个男人说她因为钱和他在一起。

一曲终了，他似乎有些厌倦，她看得出，但她没有说。以往，每次他困乏的时候她都会心疼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而今天，她的心很冷。

她说，只是周转，不是让你施舍。

他点燃一支烟，目光很远，许久，他才握着她的手说，安，我们别谈这些，好吗？

她从他的手心里抽出自己的双手，第一次感觉这双手原来也是这么的冰凉与坚硬。她说，知道了，我们不谈这些。

她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想当初，你儿子住院的时候，我拼死拼活找亲戚问朋友给你找了5万元，生怕你自己有一点累，而今，我母亲危在旦夕，你却见死不救。

他说，安，原谅我好吗？我也有苦衷。

她没有抬头，只一个劲地流泪。好久以来，她一个人拉扯着一大家子人，所有的累和苦她一直默默地承受着、克服着，她从来不向任何人诉说自己的苦，只有他，让她感觉很温暖，也只有他，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但她知道，他们没有未来，她在乎和他在一起的快乐；他也知道，他们没有未来，他把她当做一种心灵的释放和解脱。因为他，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扬扬洒洒；因为她，从来都会急他所急、苦他所苦。

而今，所有的美好都停留在了记忆，空气也似乎在一点一点地凝滞，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他斟满了茶，她第一次感觉这个见证了 “记忆”的“醉美”的作坊原来也如此的丑陋与朴素。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她知道，她不可能像那些世俗的女子一般死缠烂打地索要，因为她一直深爱；他也知道，他帮不了她，所有的游戏结束都是因为钱，但他没有这样对她说，他更知道，她爱他。

她说，走吧，她还等着你。

他说，再坐会。

时间就在沉默与绝望里一分一秒地过着，他们都感觉到了。今天的夜很暗，心如灰。

她再次说，回吧，她在等你。

他拉着她的手说，安，明天好吗？

她抽出自己的手，轻轻地笑了一下，径直走出了那道霓虹，身后凝滞出一双尴尬与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