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文萃」名家作品赏读

【编辑按语】从本期开始,平台将每周推出一篇著名作家,原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陕西省作家协会创作组组长,陕西作家五虎上将之一的冯积岐先生短中篇小说以飨读者!欢迎各位文友转发分享。


「华夏文萃」名家作品赏读

冯积岐先生(长篇小说15部。中短篇小说集多次开印,曾被业界誉为短篇小说之王称号)


1《那年他十七岁》

(短篇小说)

冯积岐


「华夏文萃」名家作品赏读

火车站台

柳倩将儿子送到了火车站,叮咛了又叮咛。儿子考上了复旦大学,第一次离开这小县城出远门,柳倩总是不放心。本来,柳倩给儿子说好了的,叫爸爸送他去上海,临行前两天,儿子变了卦,不叫爸爸送他。儿子说,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小孩子了。柳倩说,你才十七岁,还是小孩子。儿子说,你说你十七岁时就离开农村,到西安市去读卫校了,是谁送你去的?柳倩说,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农村人特别穷,买不起三块钱一张的火车票。儿子说,十七岁和穷富没有什么关系的。儿子张口闭口十七岁,柳倩抬眼注视着儿子,十七岁的年龄像钉子一样,直向她的心里插,她心口隐隐地作痛。张毅一看,柳倩脸上的颜色变了,就给儿子说,张伟,既然你不要我送你,我就不去了,你看你妈生气了,快给你妈说两句好话。张伟以为柳倩是气了,他走过去,坐在了妈妈的那张沙发上,拉住了柳倩的一只胳膊,下巴支在了柳倩的肩膀上,长长地叫了一声妈。柳倩一回头,张伟那乌黑发亮的头发梢儿在他的脸庞上轻轻地一扫,柳倩看看儿子那双还有点稚嫩的眼睛,心里颤动了一下。

柳倩将他搭在额头上、几乎遮住了半边脸的头发用手向耳后掠了掠。他拉住了柳倩的手,任凭头发在她的脸上来回地拂动,柳倩的心里似乎鸡毛扫动一般,痒得不行。他把支在她肩膀上的下巴向前挪了挪,她能听见他的心在跳动的节律。他的气息,他的呼吸,仿佛他的臂膀,将她紧搂着。他的一只手臂从她的脊背后面伸过来,搂住了她的腰。她说,莫林,你还小,你才十七岁。他说,已经十七了,还小?你才大我六岁,就装大人了?她说,大你一天,你也撵不上的,我是你的柳姐。他说,你不是柳姐,你是倩,倩儿。

柳倩,张毅看了看这母子俩,说,就这么定了,你把张伟送到火车站,叫他自个去。柳倩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一般。她说,我娃说他要做男子汉,就叫他做一回吧。柳倩话出了口,忽然脸红耳热了,这句话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的。

我要做男子汉,就叫我做一回。

不,不行,你才十七岁。

答应我,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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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的莫林和23岁柳倩


莫林搂住她,央求着。她知道,莫林所说的男子汉是怎么回事。她不能那样,在他的眼里,他确实是太小了。她一看他那张带着娃娃气的、英俊的脸,一看他那浓密、乌黑的头发,生怕心中的防线崩溃了。她极力坚守着自己。

在三楼,就住着她和莫林两个单身。她从西安市卫生学校刚毕业,就分配到县卫生局来了,莫林比她晚来两年。莫林十六岁就顶了他爸的班,到卫生局来开小车。不出车的时候,他就在打字室里打文件。八十年代初,单位还没有电脑,使用的都是老式铅字打字机,打字机发出的刚健的声音,从打字室里蹦出来,柳倩从那门口走过时,不觉要驻足。柳倩偶尔也写一两首诗,有一次被莫林看见了,要拿去给她打印。她就将手稿给了他。莫林将她的诗作打好,给她送进宿舍,低眉垂眼地,看也不看她,就走了。莫林的单身宿舍,就在柳倩的对面。他们两个,门对门。楼道很窄,两个人在房间里的呼吸声,似乎相互都能听得见的。莫林常常睡过了头,不能按时上班,办公室主任训斥过他几次。后来,莫林就对她说,早晨起床时,喊他一声。每天早晨,她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喊莫林。莫林一听她喊,就说,柳姐,听见了。喊的次数多了,莫林调皮了,他在他的房间里说,柳姐,我听见你在穿裤子哩。确实是这样,他们两个穿衣服的声音彼此也能听见的。她第一次觉得,她和莫林离得竟然这么近,似乎只隔着一层纸,一捅就破了。距离感的拉近和消失,没在柳倩亲热的喊声里,也没在莫林的调皮话里,而是在彼此的心里。

星期天,这宿办合一的楼空了,只剩下她和莫林了。她家在雍山脚下,离县城足足有五十里,交通也不太方便,她就很少回家去。她的漂亮,像一面旗帜,在这小小的县城里迎风飘扬。她心里很明白,属于她的这一份美丽值多少钱,她就越发渲染了它,挣来的工资,一大部分买了衣服,她一身时尚,仰起头来,行走在大街上,她用她的目光,她的言谈举止,把喜欢她的年轻人拒绝了,小伙子在她面前显得自卑而猥琐。想接近她的人并不多,她还没有男朋友。莫林大概以一个孩子的、纯真的目光看她,她反而喜欢了他。人走楼空之后,莫林就到她的房间里来了,他们支起电炉子做饭,虽然,饭糊了,菜焦了,他们依然吃得有滋有味。莫林晚上在她的房间里待到一点或两点,才过去睡觉。他们开初像孩子一样闹,唱着歌,挠着彼此的胳肢窝儿,搂在一块儿笑,笑得喘不过气来。后来,莫林胆子大了,在她的身上摸,他一摸,她的心里就痒得受不了了。这样闹了几个月,她还是没有叫莫林上她的床。不是她担心什么,就是莫林每天晚上和她睡在一起,机关里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谁都知道,莫林只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按关中西府人的观念,二十三岁的睡三十三岁或四十三岁的男人,有人相信;十七岁的莫林和她上床,简直本身就是谎言!男女结合也罢,双方偷情也罢,凤山县还没有女大男小的例外。而她呢,从脑海中拔不出十七岁这个钉子,克服不了心理障碍。柳倩总觉得,十七岁是神秘的年龄,是不可轻易抛出去的年龄。十七岁那片青草地,更不能随便去踩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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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倩和儿子张伟

十七岁,一闪而过了。

儿子要离开她时,柳倩仿佛第一次才意识到,儿子也是十七岁了。这样的年龄,对她来说, 太刺激了。

火车还没有到。柳倩和儿子一起到车站旁边的一家饭馆吃了饭,来到车站广场等车。

伟伟!你一到上海,就给妈打电话。

那还用妈说吗?

一心一意读书。妈再叮咛你,你才十七岁,不要急着谈恋爱。

妈,看你!张伟脸有些红了。

妈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尤其不要和比你年龄大的女孩儿过往甚密。我估计,你可能是你们班年龄最小的。

我年龄小,结交一个大姐姐,有什么不好?

不行,那可不行。柳倩一本正经地说。

妈,你不要认真嘛。

这件事,妈可要认真的。

我听妈的话就是了。

有你这句话,妈就放心了。

到了检票的时间。母子俩走进了检票口。站在月台上,柳倩用手抚了抚儿子的头发。她再一次看看儿子,眼睛发潮了。

她给他抚头发是不经意的。

他拿着她的诗稿来问她,空缺的那个字是不是温馨的“馨”字。那会儿,她正坐在办公桌前,填写一张统计表。他俯下身在她的身后,她一回头,他那乌黑浓密的头发耷下来了一绺子,在她的脸庞上扫,虽然很轻,那触动,对她来说太强烈了,酥软的感觉,即刻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就顺势给他抚了一下头发。他笑了笑,离开了她一点点。她赞叹了一声:你的头发真好呀!他又笑了笑,笑得很灿烂。那一抚,等于她第一次给他推开了心中的大门,让他看见了一缕曙光。头发是他们相爱的嘴巴和舌头,爱的话语是头发最先开口的。在她的眼里,最后消逝的也是他的头发。

柳倩将儿子送上了火车。

回家的路上,她悲伤极了。一进家门,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张毅以为,女人是吞咽不下去母子的别离之苦,就对她说,元旦放假,咱们去上海看儿子。柳倩摇摇头,她用毛巾擦了擦眼泪,她给张毅说,你去上班吧,叫我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张毅是县财政局的局长,他下午不去上班,也没有大不了的事。他一看,女人给他摆手,叫他出去,他就到办公室去了。张毅走后,柳倩给县城医院办公室打了电话,说她下午不上班了。办公室主任是个很殷勤的年轻人,他在电话里说,柳副院长有什么事,就吩咐。她说,没有什么事儿,她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放下电话,柳倩走进客厅,她坐在了沙发上。她被往事缠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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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林和柳倩

他是从沙发上将她抱上床的。

他摇头晃脑地读完了她写给他的一首诗。他将诗稿一丢,抱住了她,一声一声地叫她倩儿。她不再为难他,也不再为难自己了,他抱住她的时候,她搂住了他的脖颈。他们的初次交欢是在暮春初夏的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们都是第一次,尽管她学过生理学、解剖学,尽管她二十三岁了,她依旧是一窍不通,竟然不知道怎么做,而他就更笨拙了。事毕之后,他睡了一觉,才发觉,他那里流出了很多东西,那东西把他吓住了,他不知那是什么,还以为他的身上有了毛病。他的惊讶使她觉得,他越发可爱了。有了第一次,她比他更强烈,更贪婪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在他的那间小房子里,几乎每夜都要造爱,他们旁若无人,他们肆无忌惮,他们被爱欲的烈火烤得坐卧不宁。如果说,人世间还有纯情的话,柳倩觉得,和莫林那几个月的生活确实是纯情的生活。

令她痛心的是,这纯情,没有维系多长的时间。

国庆节,机关只放两天假。柳倩打算回家去看看父母亲的。节日那天晚上,两个人玩过了头,在床上折腾了几次,他们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爬起来,吃了饭,一看,天下雨了。回家的路是乡村土路,自行车无法骑,她是回不去了。她给莫林说,出去玩玩吧。莫林说,那就走吧。上了车,她说,去钓鱼台,我还没去过呢。莫林说,去就去。路上很滑,莫林的车开得并不快。已经开始从塬上的那道足足有十里路的长坡上向下走了。莫林说,好像刹车不太灵。她说,你就开慢些。吉普车连续拐了六七个弯,再拐一个弯,就是引渭渠了。刚转过半个“之”字形,刹车完全失灵了,吉普车像受了惊的一头牛,向坡下猛冲。莫林有点慌张了,他只有十七岁,还没经历过这危险。由于路面太滑了,车子摆动得很厉害。他那头浓密的头发搭下来,遮住了眼睛。她伸手给他抚了抚头发。他大概感觉到,她的手臂在颤动,说倩儿,不要害怕。他紧紧地把握住方向。在一个转弯处,他将车向路边猛一打,车子被水沟边的一堆土挡了挡,慢了点。她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拉开车门,将她推下去了。她跌坐在那堆土上了。当她爬起来,朝他的吉普车撵去时,她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吉普车撞断了引渭渠大桥上的水泥栏杆,一头栽进了渠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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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林撞击拦杆坠河的吉普车

他是因为她死的。

他说过,他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她的倩儿姐姐。她也说过,她这一辈子,只爱他一个,她的莫林小弟弟。可是,他被永远地埋进泥土之中了。她跪在他的坟墓前,号啕大哭。她至死也无法逃离心理上的惩罚了。她自责,她内疚,她悲痛欲绝。

在那年冬天里,她变了,变得放荡了。既然,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既然纯情不会再有,她何必在乎自己呢?既然,莫林没有得到她的终生,她给谁都行。她急于结婚。在谈恋爱的旗帜下,她和好多个同龄人上了床,只要她不讨厌,她就和他们干,她在糟蹋自己的同时,也糟蹋他们,她嘲弄这些小伙子,说他们是无耻之徒,好色之徒,说他们不是男子汉。在她的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是十七岁的少年莫林。那时候,莫林出车祸才几个月;那时候,张毅是县委宣传部的一个干事,张毅狂热地追求她,张毅是和她上过床的小伙子中的一个,一个唯一没有被她骂走的人,当她发觉,她怀上的是张毅的孩子之后,元旦那天,匆匆忙忙和张毅结了婚。她的儿子其实是很荒唐的产物。不知不觉间,儿子到了和莫林一样的年龄了:十七岁!使她刻骨铭心的年龄。

张毅是四点半回家的。他回家一看,柳倩依然在客厅里垂泪,不知如何安慰是好。

你看你?这么牵牵挂挂的,儿子以后到国外去留学,你还能叫他不去?

他才十七岁。

我十七岁的时候,在部队上,给连长当上了通信员。

我说的是他!他十七岁。

张毅当然不知道,这时候的柳倩,心中的十七岁,已不是儿子张伟了。

柳倩说,你去给我要一辆车来,我要出去散散心。

张毅说,去哪儿散心?

柳倩说,就在城外走走。

张毅也不好拦柳倩,他总认为,柳倩为儿子的离别而焦躁、伤感。他拿起手机,给他的司机小赵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小车开来了。柳倩就上了车。张毅将头从窗口中探进去,给柳倩说,不要逛得时间长了,六点以前回来,今晚上,咱去酒楼吃饭。

柳倩说,你回去,丢失不了我。

柳倩吩咐小赵将车开到了县城南边。她看看手表,差几分钟五点,对小赵说,你把车开走,四十分钟以后,在这里来接我。柳倩独自沿一条乡村土路走去了。走了大约半里路,她走进了一片坟地。莫林当时就埋在这里。十七年前,这里只有几个坟墓,可是现在,已是一大片了,每个坟头上都是秋草凄凄。她已很难分辨莫林是哪个坟墓了。莫林过第一个周年时,她来过一次,此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虽然,这里离县城很近,她没有来。柳倩再也没有去过坟墓西边的村子——莫林的家。她只有尽快地忘记他,才能把自己解脱。她在坟地里默默地走着,从一个一个有石碑或没有石碑的跟前走过去。莫林的灵魂在这里找到了安歇之地,而她的灵魂十七年来,依旧在飘荡着,这是死者的欣慰,还是生者的悲哀?她已无法理清了。她似乎在儿子十七岁的时候,才意识到,莫林在她的心里竟然珍藏得这么久,当她和名字至今也叫不上来的那些年轻人在一起偷情的时候,当她被张毅拥在身底的时候,她以为,她这样闹,就把莫林给忘了,把痛苦消除了。原来,珍藏在内心深处的,无论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是愉快的,还是伤感的,是轻易不会死去的。莫林出车祸的情景,她历历在目:当车子冲出栏杆掉进那浑浊的黄水中的时候,她恍然看见,莫林的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在秋风中,像鸟儿一样飞翔……又是头发!柳倩在坟地里走了一圈,找到或没有找到,对她来说是一样的——心里一样的伤痛。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坟地。走到大路上没一会儿,小赵的车就开来了。

晚上,张毅睡着了。她枕在张毅的臂弯上,张毅用一只手臂很轻地揽着她。她怎么也睡不着。她看着丈夫那熟睡的样子,听着他若无其事的呼吸,她顿时觉得张毅活得太可怜太冤枉了,十七年了,他一点也不知道,她曾经疯狂地爱过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而且,至今,那份爱还存留在心中。如果,她将她和莫林的事告诉张毅,他将会怎么样呢?也许,会暴跳如雷;也许,他一笑了之。张毅是个科级政客,不会将事闹大的。人确实是太虚伪了,人只有这样虚伪地活着,才会相安无事的;许多人已经没有面对生活真实的勇气了,这才是最悲哀的。她还要和张毅这样虚伪地相处十七年?再相处十七年?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揪紧了,这就是夫妻之间?十七年的日子就是这么地走过去的。她心里十分黯淡了。她轻轻地从张毅的胳膊上抬起头,将他的那条手臂放进了被窝。她撩开了自己的被窝,钻了进去。窗外,有了下雨声。这秋雨,正落在张毅的睡梦里,落在城外广袤的土地上,落在莫林躺了十七年的坟墓上。她的心被打湿了,她擦了一把泪水,觉得很孤单,很凄凉。她爬起来,拉开抽屉,找了两片安定片,吞了下去。


「华夏文萃」名家作品赏读

张伟和老师情侣田铃


春节前,张伟给张毅和柳倩来了一封信。信是发到县医院的,柳倩收到了。她一看,信封上写着:内有照片,勿折。还以为,是儿子在校园里的照片,她打开信,先看那张照片,照片是双人照。挽着张伟胳膊的是一个女孩儿。柳倩一看,那女孩儿比张伟老气多了,人很漂亮,但年龄显然比张伟大。柳倩还以为,她是张伟的同学。她急忙去读信,张伟在信中说,春节放寒假,他不回陕西了,他要和田铃老师一起去她的老家苏州。他写道:田铃是我的老师(辅导员),也是我的女朋友,大姐姐,她大我七岁。我没有告诉二位老人,刚到上海,我就丢失了生活费,这一学期的生活费是田铃给的。她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她,我们已经非常非常好了。我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爸爸妈妈勿操心。柳倩看着信,目瞪口呆了:这是真的吗?怎么会是这样?



「华夏文萃」名家作品赏读

作家冯积岐先生


原载《青春阅读》杂志2002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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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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