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儿(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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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先生

惊喜和惊吓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好事与坏事也是一样的。假如你不相信我说的这句话，我想以后你会有同样的经历。人往往不容易相信没有经历的人或事，一旦亲身经历过，必会坚定无疑。

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这个电话改变了我的后半生，打乱了我所有的生活和工作。我的感受是喜忧参半，好像喜的一方面稍微多一些。

第二天，我们在约定的地方见面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个小男孩儿，大约六七岁。他把所有的资料递给我，转身离去了。留下一句话：这是你的孩子，以后你养吧。这个男人是小男孩儿的姥爷，我前女友的父亲。他比以前更老了，可他不过五十来岁，他的脊背驼了，他的眼神暗了。从此，我再也没见过他。

我们分手时，她怀孕了，却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她把孩子生下来抱回了家，她父母仍旧不同意我们俩成婚。她把孩子丢给他们，一个人走了。再也没回过家，也没见过孩子。六年后，她离去了，胃癌。她父母把后事处理完后，联系了我。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

这时候我已经结婚了。

为什么不同意我们俩成婚？所谓的门当户对，所谓的看不上我，所谓的不相配……。这一切都是多余的，除了相爱。我们流完了泪，哭干了嘴：总不能惹父母生气吧！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如果再坚持一下，哪怕再坚持两三个月，也许我们就在一起了。可惜我们没……

“你叫什么名字？”我看着这个小男孩儿，他的眼睛、额头、鼻子和嘴巴都与我小时候一模一样。我只看了他一眼就躲开了。

“子文”

吓了我一大跳！我在心里，也在梦里设想了无数次，假如我有个孩子，一定叫他/她子文。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六七岁了！我的后背已经湿透，汗顺着头发往下滴。他母亲和我的心一直相连着，我知道这绝不是巧合。我想哭，但又忍住了，我不能在我儿子面前表现一丝软弱，我应该是一个坚强的父亲。我急忙带他去了省人民医院，各自抽了血，医生说鉴定结果报告一周后才能出来。我们俩在医院门口伫立着，不知道该往哪去。

回家？怎么说！家里还有她，我的妻子。我们都三十多了，至今没有孩子，我们多想要一个孩子啊！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为此，我们没少奔波，没少看医生，也吃了很多药。结果还是……令人不满意。我们由相爱变得沉默，我不愿放弃她，她担心婚姻的结束。她说没有给我生给孩子，对不起我。我总说没关系，有你就好。我时常哄她开心，她能当真吗？我想她会在无人的时候默默哭泣，在我面前假装坚强。现在如果我带着子文敲响家门，她会怎么想？她会接受子文吗？她坚信她会生孩子的。这是一个炸弹，一定会让她离开我，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个双人房间，谢谢！”我带着子文来到一家酒店，预交了一周的费用。直到现在，我还在沉思中。令我羞愧的是，我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孩子，还没有和他说说话。他好像被吓着了，也好像有人给他讲了许多话，他根本不像个六七岁的孩子，更像个沉稳的成年人。他在观察我，听我说的每一句话，看我的每一个动作。他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我身后，甚至我都忘了他的存在。我感到揪心的痛，无论他是不是我儿子，我都应该爱他。我让他坐在床边，我坐在他对面。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从头发梢，到鼻梁，再到下巴、脖子、肩膀、腰身，摁在床边的双手，指关节，好像缩小的我。他也盯着我，眼珠子呼溜溜的转。他看起来不害怕，倒是有点烦我。我坐过去，摸摸他的头，他躲开了。我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他没接，我就放在床头“你渴了就喝点水”。他没喝，还是看我。

“我讨厌你，你是大坏蛋！”

他突然跑到门后，丢给我一句话。我的头皮发麻，这是个难题。我们父子俩不应该这样开始，这个低谷太深了，一定是他姥姥姥爷教的。我罪孽深重！

“我好不好，以后你再评价，现在你只是听别人说的，不是吗？”

“你就是坏！”

“我们去吃东西吧，你想吃什么？”

“我不吃，我不饿，饿了也不和你吃！”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盯着吸顶灯。想她。枕巾湿透了，我忍着没出声。我们分开后，她都过了怎样的生活啊！一个人，一个女人，从怀孕到住院生产，都是她自己。她就是那样坚强的女人，我知道她不会向任何人寻求帮助，哪怕她晕倒在街头，也绝不会给我打一个电话。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我没有在她身边，她心里还有我，还在争取那段感情，她把筹码压在孩子身上，她认为有了孩子就可以说服父母。她一个人抗下所有的负担，而我全然不知。我们分开后失去了联系，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我陷入了无尽的泪雨中……

他把毛巾放在我脸上，用手轻轻的压了压。我一把抓着他的手，紧紧握着，就像握着他母亲的手。那一刻，她就站在我面前，我看清了，她的名字从我嘴里喊出，一遍又一遍的喊。我抹去眼泪，看到他也哭了。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喝光了。我知道他一定是饿了。我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哭了，我该好好待孩子，就像对她一样好。我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我立刻拉着他的手，一同离开酒店。他挣脱了，在背后跟着我，和我保持一些距离。我不怪他，他是我儿子，也是她儿子，我们会紧紧抱在一起的。

他吃的很香，是饿坏了。他只低着头吃，从不看我。“咳咳咳”他吃的太快了，我轻声说他“吃慢点”，他不理我，也没有放慢速度，还是在吃。看来，他是饿坏了，我的错又深了。

第二天，我开车带他去看她。他比我熟悉，远远的就跑过去，跪在她坟前大口喘着气，一边哭，一边骂我是王八蛋。一边骂我，一边指着我，他连转身都没有。我罪孽深重，他恨我骂我是对的。他抓起一把土扔向我，扬起一片尘，他握紧着拳头砸我的肚子，他狠狠地踢我的腿，我没感到一丝疼痛。我心里都是关于她。

第三天，我带他去游乐园“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这里有很多玩具和设备。”。刚开始他玩不开，我想是因为不熟悉，看来他姥姥姥爷极少带他去游乐场。没多久，他就玩疯了，我跟不上他，就远远的看他，给他拍照和录像。他在游乐场玩了一整天。晚上睡觉还打呼噜了。看来他白天玩的确实累了。他玩的开心，可他从不和我沟通，也从不把快乐递送给我。这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以后的路，恐怕还有很长很长。

第四天，我带他去动物园和海洋馆……

第五天，我带他去游泳馆和冰雪城……

第六天，我带他去博物馆和图书馆……

第七天，我带他去爬了一座小山……

第八天，我们一同去了医院。医生说结果是百分之九十九相似。

我哭着摸摸他的头说：我是你爸爸。

不，你是大坏蛋，你不是我爸！

(纯属虚构)

阿凡

2020.2.21.［18: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