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归程，人生中的美好是等待

往回走的时光多是静悄悄，行走的人来回奔波，写成数不尽的暮色光景，叫安宁的人躁动，也叫躁动的人坐立不安。行走的路于是漫漫无边，走动的人寻不到边际，来回的影子，在孤独的庄子里外，徘徊无度，写成不绝篇章。

在无数个灿漫的故事结局中，唯有对回归的演绎氛围一致，或者是寂寂无语，或者是痛哭流涕。离别者的眼里，有的尽是无限河山泪的情怀，对着千里之外的亲人，抒发无可奈何的嗟叹。离别是故事的结束，回归是另一个开始，人无论离别家乡和故人多远，都会不自然地回归，在很多古稀高龄人的眼里，这叫做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是夙愿，大部分落叶归根回归的人都有一个少小离家的故事，那些故事虽然不见得有多惊天动地，却是一个人眼里对过往的全部希冀。离别家乡岁月多，人事消磨半生，归程的脚步渐渐靠近，故人无论别离老家多远，都会于有生之年返回。那些上了仕途的人追求的是“仕官至将相，锦衣归故乡”的荣耀归程，而大部分贫民百姓只盼着能带回一拨老骨，已是荣幸之至。

归程之所以牵动人的敏感神经，无非是归程里带着人的感情。唐人宋之问的诗里写到“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游子在外时间太久，再回故土，对着物是人非的光景，竟然心生怯意，这一个怯字的感情，用的极深。他乡光景，无论多么美好，总是不及故土的绵延，眼泪流在故土上，也是对着它爱得深沉。

我在年幼时光里记着最深的归程场景，是母亲对于父亲的等待。那时父亲在外做生意，早出晚归，每个傍晚时分，我都能感受到母亲的忐忑不安。她做好晚饭，便守在前门的大树下，给我摇着蒲扇，她的目光就长时间停留在树外。很多时候，我问她，为什么朝着村外的小路尽头望去；她总是淡淡地应着，那样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父亲的影子。

母亲对父亲归程的期待，后来逐渐演变成对我归程的期待，也是在那棵大树下，期待的人变成了她和我的父亲。我回家的次数少，每次回家前也总是通过电话提前和她们说好，因而在回家的日子和场景里，我总能看到他们二老守在大树下。远远的，他们先看到我，然后和我打招呼，快速地迎上来，那种溢于言表的欣慰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归程的时光是漫长的，这大概是因为大多数处在回归路上的人，心情是复杂，见多了各种欢愉，对于厚重的情谊体味的总是迟钝些。光阴流转里，爱我们的人越来越少，总有一天，我们会处在孤单的旅程里，不管从哪里走向哪里，都没有人为此而等待。我们要等待的，反而是自己给予了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