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忆亲人系列之三

清明节快到了，时常想起那些已经离开我的亲人们，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可是转瞬天人永隔，留下的只是无比的思念和遗憾。亲历了这一次次生死的分别，有一些东西在心中埋藏、发芽。在平凡的生活中随波逐流的迷失中，他们总是在不经意间提醒着我，我要把他们写出来，给自己，也为他们。

第三个离开的是我的姥姥了，姥姥是我童年生活中最重要的陪伴着了，我没有上过幼儿园，学龄前有很大一段时间是在姥姥家度过的。上学后，寒暑假还会在姥姥家住好长时间。姥姥是家族历史的讲述者，她娘家的故事，婆家的故事，妈妈和舅舅们小时候的事，日本鬼子的事，军阀混战的事，土改的事，文革的事，做为历史的亲历者，糅杂了她自己的观点把这些故事不止一次的向我讲述，构成了我童年的睡前故事。

姥姥的讲述会从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开始，那是抗日初期，姥姥的大哥和二哥先后参加了革命，她的大哥是回民支队的一名骨干，马本斋的心腹。偶尔回家时就会对在家里的2个妹妹和一个弟弟进行革命宣传，姥姥渴望跟着大哥出去闹革命，特别是家里按照老的礼法为她和我的姥爷定下亲之后，她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充满了莫名的厌烦。终于在大哥又一次回家时和大哥逃离了，不幸的是半路被家人截了回来，关了几天终究还是和姥爷成亲了。她的妹妹幸运的和大哥跑了，解放后大哥二哥和妹妹都成了一定级别的国家干部，而姥姥终身成了一个农民。这是她的一个心结，我记忆中姥姥和一般农村老太太打扮不太一样，留齐耳短发，穿对襟衣服，喜欢戴块手表，浑身收拾的干净利索。后来去城里帮几个舅舅看孙子时常常有人问她是不是退休的，每次遇到这种问题她就特别高兴，回家还会和我们说。

姥姥的讲述她生活的不易会从三年自然灾害开始，姥爷当时在安新教书，姥姥和孩子们做为家属一起跟过去转成了城镇户口，吃起了商品粮，姥爷教书，姥姥全职在家带孩子。三年自然灾害时国家困难，国家号召家属不要在家吃闲饭，姥姥就带着三个孩子又回到了距离姥爷教书点100多里的农村老家，当时交通不便，姥爷个把月回家一次，一个女人带着四个未成年孩子在农村生活，孩子多，负担重，吃饭都成问题，野菜、树皮、糠饼子都用来充饥。姥姥一直说家里有神佛保佑，最困难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奇异的事，姥爷当时购粮的粮本连续几个月时间每次购完粮粮局的办事员总是忘记划掉粮本上的购粮指标，结果姥爷连续几个月都能购粮两次，极大的缓解了家中没粮吃的困境，4个孩子在那个困难的年代没有饿死顺利长大。三年自然灾害过去后，日子逐渐好了，又生下了老五，我的小舅舅。

姥姥一生最大的骄傲是5个孩子，大舅初中毕业当兵后来提干，官至副团级转业；二舅和三舅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分别考上了师范和中专成了国家干部。小舅高中毕业当兵考了军校后来转业进了法院。我的妈妈可能算最差的，接了姥爷的班当了老师。5个孩子都跳出农门成了国家干部，这让姥姥在村里的乡亲们面前扬眉吐气。

时间一转眼我已经毕业工作并且结婚了，有假期时我还会常常回去看望姥姥，当时姥姥姥爷都七十多岁了，几个孩子和老两口商量住进了家附近的养老院，他们在养老院住的很开心，两个人住个单间，食堂饭菜也满意，孩子们差不多能天天过去探望。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时不幸发生了，姥姥一次出门遛弯时滑倒了，胯骨骨折，这种骨折对老年人是致命的，从这次开始姥姥就再也没有站起来，在床上躺了一年多，长期的卧床导致肌肉萎缩，饭量也越来越小，后来在长期的卧床生活中，她的梦境和现实产生了混淆，逐渐不能清楚的识别来探望的亲人，最后在这种昏沉中慢慢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的姥姥是极其真实的人，一生都在把刹那当做永恒，姥姥，希望你的来生不在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