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您是我头上的天；您老的时候，我是您身边的拐

年近八旬的老娘，身体依然硬朗。这不，部队休假回来的我侄子、她孙子要陪她北京初冬之旅。明显发现，她就像小姑娘似的欢快。

送她们登临火车的那一刻，反复叮咛：趁此有闲、有钱、游人不多，身体还行，放开了玩儿。多转转，多看看，别记挂着赶趟回来。孩童一样点着头的老娘，“嗯、嗯”的答应着。仿佛要说：放心吧，我记着呢！

话音还带着余温，两天后的下午，北京的她们就打电话，说要回来。

关于这一点，我还是有思想准备的。娘上岁数了，发觉越发幼稚执拗起来啦。说走，挡不住；说回，拦不了。就如撒娇的孩子一样，想做什么，特别任性。你看，前脚刚走，答应声言犹在耳，话音尚未落地，就是另外一出儿。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的是心有怨气。不由得想起，今年春暖花开时节，“商量”好了陪她去洛阳看牡丹，时间不少于两周。当初，也是信誓旦旦，也是言之凿凿。其结果是，头天去，第二天就吵着要回。勉强捱到第三天，便打道回府。当时的我，满嘴、满心都是嘟嘟囔囔。但是，木有办法，谁让她是我老娘，我是她儿子；谁让她由老变小，我则由小变大了呢。

孩子们耍赖时候，并不是他们不知道对与错。只是，他们的任性，模糊了对与错；只是，他们的心里，自有自己的对错。坚持他们的想要做的，实现他们的心中想的，这就是他们的行为方式。叛逆，就是想法不同的对峙。

所以，返老还童的老娘，一进家门，还是怯怯的看着我，似乎她是做错事的孩子，而我则是发现和矫正她过错的“家长”啦。

呵呵，还好，老娘没有听到她要听到的“问责”唠叨，倒是看到满满一桌丰盛的“接风宴”。

眉飞色舞的老娘，在她孙子的帮衬下，详细回顾了一番北京见闻：天安门的庄严、纪念堂的肃穆、故宫的庞大，长城的蜿蜒，庆丰包子铺的味道，妙应古刹寺的灵验，长安街夜景的壮观，外宾们合影时的自豪。。。

当然，也有孙子说带她去天坛游玩儿。而她听成“要去天堂游玩”时，开始的恐惧忌惮，之后弄明白原委后的开心大笑。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绘声绘色的样子，我“神情专注”的听着她北京故事的讲演。。。此时此刻，恍惚间，回到了童年依偎在她怀里，大睁双眼听她满肚子的戏文故事。

唉，这老太太好像是“速成”的首都形象大使啦！

夜深人静，舟车劳顿的老娘带着微微的鼾声满意的进入梦乡。此时的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我在想，今天我能压抑着性子，不提及她们“赶趟儿”似的北京之行，让老娘孩子一样悬着的心踏踏实实的放下，使尽浑身解数做她爱吃的洗尘家宴，这算不算“顺”着她意思的孝敬呢？

之前很多时候，我也曾抱怨老娘，老了老了不懂事儿了；也曾嗔怪老娘，老了老了不体谅晚辈孝心美意了；还曾大人批评孩子似的说她这样不合适，那样不恰当了。。。

难道是我错了吗？没错，就是我错了。

是我要么把“非她所愿”的“看似为她好”强加给了她，要么无意中的“再三叮咛”束缚了老人的手脚和可怜的爱好。老人失去了内心的自由，即便生活再优渥，内心也是别扭的。老年人，别别扭扭的不自在，吭吭哧哧的不情愿，问题不在她们，是我们考虑太少，特别是站在她们的角度考虑太少。

毕竟，她们拉着我们奔跑的时候，知道如何让我们小心不摔跤，而搀扶她们走的时候怎样才能不趔趄，我们还没有学会。

老年人，被称为“老小孩儿”，自然也有叛逆期。

我很为老娘的叛逆感到高兴。毕竟，叛逆，说明她身体还行，有精力；叛逆，说明她思想活跃，有想法。我还真情愿老娘的“叛逆”时间长一些。等到我也老了，和她一起玩捉迷藏游戏。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我儿余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是东坡先生老来得子后，对儿子成长轨迹的期待。据说，望子成龙的父母，大都不是人中龙凤，所以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让孩子一落生，就背负重任。

丰碑一样高大巍峨的东坡先生，一定谙熟儿童成长之道，所以他为孩子的平安平淡祈福。这是对孩子的大爱！

当我们长大成人的时候，生养我们的人身心渐渐老去，力不从心，心力不逮，虽步履蹒跚，却固执任性；虽含糊不清，却坚持己见。这是她们的生活方式和生存状态，这是自然规律，也是惯性所致。这个时候，我们要做的是顺从，不是拂逆。惟其如此，老有所乐，才不是泛泛而谈。这，才是对老人的真爱！

我小的时候，你牵着我，你是我头上的天；

你老的时候，我搀着你，我是你手边的拐！

（原创不易，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