溆水的黄昏 (外二首)

王行水

又大又圆的夕阳碾压向雷峰山

使劲憋出的血红色十分扎眼

从牛年正月初一的饕餮中走出的人们

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地在河畔散步

溆水在吞纳百溪的同时放缓了流浪的脚步

城市的倒影被粼粼波光

显影得似乎清晰又似乎有些偏头痛

堤岸站成一排的香樟树依然青翠

舞动着枝条的垂柳正按计划分期分批地抽穗发芽

仿佛与万家灯火的开启对应着某种神秘的节奏

三座跨河大桥排在最前面的一桥资格最老

夕阳的余晖下晒出的心事可能不同

两位昔日发小偶然邂逅于晚晴的屈子亭

满脸的皱纹相互抛撒着一咏三叹的感喟

横亘于江心的浮桥上煕熙攘攘人头攒动

二十一条天蓝色的船只铆紧了自己的天命

并不介意远航的梦想打了个水漂

雾锁溆水

所有的过往不可能真的被风带走

恢复的记忆会慢慢地拣拾起一块块零落的残片

在雾锁溆水的时候看不清你的脸

却知道你真实地站在浮桥的那一端

徘徊在河心把桥下固定的浮船数了又数

确信是三七管住了二十一

南岸水湄还有一条备用船

也不知当了多少年替补队员

既然传统佳节都是为欢乐团聚而设计

行色匆匆的路人必然分成来来去去东东西西

一场浓雾可能遮蔽了什么也可能潜藏着什么

近在咫尺竟仿佛远在天涯

季节又翻到了辛丑牛年的正月初二

清晨逐渐摊开的生态堤岸上

垂柳正从昨夜的梦中慢慢醒来

早起的羊蹄草在使劲做着扩胸运动

毛莨和环序卷耳率先开出了黄白二色

三都河入口两端屈原广场与舒新城广场遥相呼应

古代伟大爱国诗人与现代辞源之父的打拱作揖

在云遮雾罩的历史长河上足足跨越了两千年

新近完成跨江任务的溆水三桥雄纠纠气昂昂晀望远方

路灯柱上火红的中国节声声叱喝着驱之不散的迷雾

溆水南湄的斑茅

斑茅在南湄站成一溜

河流的方向就是斑茅的方向

站出的弧线拉满了弓

一支神秘的箭射向对岸

年年叶黄又泛绿谁也改不了

唯有根系始终咬住脚下的泥土

任凭河水伴随季节涨涨落落

伫立的方位不可能有半点位移

水退了是涯，水淹了是礁

四面水围住也是一座活岛

在汪洋中坚守在风雨中招摇

辛丑牛年正月初四或许正在酝酿一场风雨

前面的浮桥似乎已经听到了洪浪的拍岸之声

一星半点的绿已把大片的枯黄点燃

让人想起了斑茅的片片叶都举起了刀

原载《重庆科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