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一块被江河湖海和群山环绕的土地,时间在这里刻得尤其深刻,伤痕也密集。很多人一提起安徽,会说那里历史长,文化重,可这到底是什么感受?他们接触到的信息远没碰触到骨子里去。表面上看,安徽的米面同吃、甜辣不拒,像个激烈冲撞的综合体,饭桌上可以同时摆水饺和汤圆。别人问起,偶尔会自嘲,说我们这地界“没有绝对的习惯”,其实背后有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动荡清洗,把过往的根系搅乱,杂糅成这样,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没人知道江淮之间十里不同语、百里不同风怎么形成的。用脚走一遍,也许才懂。电视剧里常拍川军守城,伤亡惨重,家家哭晌夜。可是外人又哪里明白,这一带曾经真实的惨烈——战火滚过,十室九空。太平天国那一场大乱,先把祁门、池州、安庆打稀烂,后来甲午一败,淮军覆没,明明本家人还沉迷在清末的权谋抉择,转头却是自己都无处安身。中间隔了几年?或许不过几次庄稼熟了又荒。记载里用“尸骨露野”,这词看起来冷,实际上是热的,像是几百万生魂在争着伸手,扒拉最后一口饭。
虽说历史课本只讲大的转折点,但咱们安徽,被清军李鸿章的淮军一败,元气伤透,乡野里的青壮年都提枪去了,留下老的残的,还有没记住父亲脸的娃娃。1911年之后,省里新军是招不出多少人的。后来到了抗战最烈的时候,皖军又被拉到淞沪去拼光。那会儿兵源告急,广德、宣城等地,平均十二、三岁的孩子被征召进娃娃军,有的甚至不及尺高,居然也得上前线。
想想那一簇簇稚嫩的面孔,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步枪,肩膀已经磨起血泡,脚底的皮都撕了再长。上级说死守就得死守,没人能退。那些孩子们,在江南水田边一夜一夜地熬,盯着远方火光,手心全是汗。
他们也会怕。不过撤不下,哪怕对面是钢铁洪流,身后的父母亲已经死了,家没有了,再无退路。最后的大战,孤军奋守。等到枪林弹雨之中,有人撑不住倒下了,也没有人哭闹,也没空。半夜里偶尔能听到儿音喊娘,可谁都知晓,没人能答应。
这是中国第一支娃娃军。后面的史料写着“全部壮烈殉国”。这么说其实也没错,就是有些残酷。孩子撑到最后,也一样被火线噬尽,骨都难寻,只剩一处处无名冢。
受的苦多了,话就少了。有人说安庆老人的性子硬得很,其实没法不硬。家破了好几回,死过太多人。有校友回忆金寨的大雪夜,走过岭头,只有风把前人骨灰吹散,却还是要走下去。好像怕过,又无处退,山这东西死死拦着,一回头也是黄土。
再讲金寨。那地方后来叫“将军县”,一百零八个将军出自这里。谁家没个祖坟埋的烈士?本地人都习惯了。陵园开的多,清明的时候,学校会组织人去扫墓,有的孩子不懂前因后果,大人也不全说,就让他们在风里站着,鼻子微酸。有人见过老兵穿旧军服,在台阶边上坐一天,手里紧攥一张黑白泛黄的照片。
也有人受不了,隔着上山从岭头离开,什么都不管。可每年又总有陌生人来烧纸钱,有头有脸的人物去祭拜,说金寨出了将军,是一种荣耀和压迫混合的滋味,在地的人说不全,外地的听了也懵。十二岁参军,有几个愿意?可不如此,家乡也就成废墟。
安徽的地理不是它自己选的,偏偏就在淮河中游,头顶河南江苏,两头夹缝。每逢雨季,大水一来,泄洪区没跑,每次都要牺牲大片良田人家,能像北上广这样安稳吗?每到这个时节,老人嘴里总重复那几句话,现在谁还听?上游放水,床头灌泥,庄稼毁、牛羊冲,抢修堤坝人也跟着陷进去。今年汛期,宿州、蚌埠又有村子全淹了,新闻播的少,现场的孩子还发抖。
本省的气候也变化多,南部靠山湿气重,北部挨黄河风沙。饮食便四处借鉴:哪有啥“正宗”口味?煮面条放辣椒,还能配米饭蘸酱油。邻里来了外族,说不清详细祖谱,倒也过成一家。
其实这些年新安徽的模样已经变了,张大中的报告说,合肥的GDP已经冲进全国前列,现在高楼快顶过江南烟雨。谁会想到老工厂区变成了芯片园区?2019-2023年,合肥引进海内外人才32万名,这数据有点惊人!半导体、智能制造、光伏这些字母在街头的霓虹灯里闪,每个年轻人都想分杯羹。
可是流亡和灾难的记忆,不会一下子淡。街头偶遇七旬老人,总会提起“我们以前是一锅烩”,有的念旧,有的嫌弃,现实就那样暧昧着。十里不同音还在,百里不同菜也是。有些外地人来合肥,说找不到归属感,本地孩子低头一笑,还是热情让座,和谁都能说几句,谁家都有外地亲戚。
对于奔向全球的步伐,不见得每个人都有信心。有人担心步子迈得太快,老根儿散了;有人还存疑,这种花样新经济能撑多久?可路在脚下,即便觉得摇晃,也只能推着走。好像历史教会了安徽人怎么活两面:一头顾惜祖上的坟,一头把孩子推到未知的城市去闯,有犹豫,也有盲目冒进,没错,就是这样。
谁说安徽总处下风?做什么都慢一拍?那是以前的印象。合肥、芜湖、安庆这些城市,如今全不是老样子。外资、制造、互联网新产业正在发酵,变化之快连自己都不信。家乡人一边嘴上骂着地铁拥挤房价飞涨,一边又为高铁发车准时而暗自得意。他们想要安稳,偏偏总是新的刺激扑面而来。
当然也有摇摆。传统的乡土情结与现代经济的快速推进,矛盾得越来越明显。翻修的老巷子和新落成的写字楼贴在一起,这种错位感像极了安徽本身。外头看是一体,里子却是各过各的。
我倒觉得,这样反而有趣。你说世世代代那么多苦难,怎么就不彻底改变人的性格?难道苦吃到头了,反倒能笑?不是,安徽人只是习惯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本事不一定最大,适应力绝对一流,还会忍。忍到骨头缝里,还能走下一步。
或许,这就是安徽。
所以今天的安徽,既可以出将军,也可以出科学家;既坚守老风俗,也在抢占新风口。依然在路上,不会停。悲喜混杂,也没什么绝对的归宿和完美答案。
这地方,就是这样。
更新时间:2025-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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