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大屠杀,就等于第二次大屠杀——奥斯维辛集中营大屠杀幸存者、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埃利·威塞尔
随着《南京照相馆》的热映,使得人们再一次的把目光注视到了80年前的惨剧——南京大屠杀。
作为一个平素就有广泛阅读近代史,特别是中国近代史习惯的人来说,心里很清楚,《南京照相馆》讲得是什么,考虑到本人内心承受力有限,之前怀着想看而又不敢看的心情犹郁了很久。
之前我们聊过,一部分历史学家认为广义上的南京大屠杀,指的是1937年9月19日侵华日军派飞机轰炸南京开始,至12月13日南京沦陷后,日军在占领南京后的六周内,展开血腥的屠杀,总计被害人数30多万。
《南京照相馆》的故事也就是源于此,这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原型人物,即保存下侵华日军拍摄的照片的罗瑾、吴旋,他们保存下来的照片,成为后来证明侵华日军罪行的“京字第一号”证据。
不过,这也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研究南京大屠杀的作家——张纯如。
联想我在看《南京照相馆》的心情,也不难想象,当年的张纯如在看到那些真实场景的照片所受到的精神刺激。
张纯如在她的著作《蚕丝:钱学森传》、《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其实并不是一个历史学者。
1968年3月28日,张纯如出生于美国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后来在伊利诺伊香槟市长大,她是一个美籍华裔,而且还是一个二代美籍华裔。
值得一提的是,张纯如虽然是出生在美国,但她曾接受过系统的中文教育。
张纯如幼年时便喜爱阅读,并在写作上展现出突出的天赋,尽管她在各方面都表现的很优异,但最终仍然投入到了挚爱的写作事业。
1985年,张纯如考入伊利诺伊大学,攻读数学和计算机学双学位,进入大学后,张纯如筹钱创办了名为《大开眼界》(Open Wild)的杂志,并成为《伊利诺伊人日报》的撰稿人。
也许是因为热爱,张纯如在大三时彻底转入新闻系。
从写稿的那天开始,张纯如就展现出了出色的天赋,作为校刊编辑的同学保拉.卡曼曾评价:
“张的文章写得太好了,以至于我根本无需编辑。”
张纯如后来成为《纽约时报》的驻校记者,她写的稿子大多数都发表在了《纽约时报》上,因为发稿太多,造成了版面冲突,《纽约时报》编辑不得不打电话给她,提醒她停下来。
从大学毕业后,张纯如如愿进入新闻机构工作,但无论是在美联社还是在《芝加哥论坛报》,张纯如工作的都很不如意,因为她不愿意丧失独立自主性,后来索性就成为了一个独立撰稿人。
也不难看出,张纯如最初作为一个撰稿人,她写作的方向是很多面的,并不是只有历史。
张纯如也从未标榜自己是历史学者,她把自己后来所写的著作称为“非小说体的专著”,目的是抛砖引玉,用来激励其他的作家和历史学家去调查、研究。
张纯如研究历史的起源与冲动,应当是来自家族。她的祖父、父亲一辈都曾经经历过那个残酷的年代,并曾有意无意的讲给过年幼的张纯如。
1989年,张纯如在《芝加哥论坛报》实习期间,其外祖父作为见证人和幸存者参与录制的名为《革命中的中国:1911-1949》的特别节目,这进一步激发张纯如研究历史的兴趣,并考虑过采访家人撰写家族史,只不过这个想法后来并未实现。
1990年,张纯如重返校园,并在伊利诺伊大学以非学位学生的身份选修一学期历史课。
1991年,张纯如在霍普金斯大学拿到了写作硕士的学位,当时她的导师将他推荐给了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编辑苏珊·拉宾娜。
当时,哈珀柯林斯出版社正急于寻找一位精通英语、汉语的作者来撰写中国导弹之父钱学森,张纯如的到来恰逢其会。
在编辑建议下,张纯如开始撰写钱学森有关生平。
为了撰写好钱学森的生平,张纯如投入了很大的精力,每周工作50到100个小时,由于钱学森拒绝立传,张纯如辗转找到了钱学森在美国的儿子钱永刚,并从钱永刚处获得了大量一手资料。
1993年5月,张纯如来到中国,并探访了钱学森的家乡以及工作的地方。
张纯如的丈夫布莱特后来回忆,妻子当时给每一个熟悉钱学森的人都打了电话,挖出了很多鲜为人知的细节,其中还包括钱学森对风洞理论、漩涡理论进行了专业的解释。
不久之后,张纯如的书《蚕丝:钱学森传》出版,尽管这本书并不畅销,但却为她研究历史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1994年,张纯如在积极搜寻写作的灵感,同年12月13日,张纯如出席了在圣何塞城郊的库帕提诺的会议,期间偶然看到了有关南京大屠杀的照片展。
张纯如知道南京大屠杀,得益于父祖的教导,但她真正接触到,还是为照片上残忍的一幕而感到心惊肉跳。
“尽管我知道南京大屠杀,但我却没有心里准备去看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黑白照片中被砍下的头,被刨开的腹部,被**的赤裸女人,她们的面孔因为痛苦和耻辱而扭曲,我担心象征着人性退化的屠杀暴行会湮没在社会的演进中,除非有人迫使世界记住他们。”
应该指出的是,在张纯如之前,西方还没有一本英文版本介绍南京大屠杀的书,西方人只知道纳粹德国队犹太人的暴行,却对同样暴行的南京大屠杀不了解。
更有甚者,日本一些右翼分子一直在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存在。
为了收集资料,张纯如跑去图书馆查阅,却一无所获,这令她内心深处,更多了一丝责任感。
张纯如后来苦心孤诣的说服了出版社支持她。
"我写《南京大屠杀》是出于愤怒,我不在乎它是否会赚钱,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1937年的南京发生了什么!"
1995年夏,张纯如启程前往中国,去实地探寻当年惨案发生地。
张纯如采访的对象中,不仅仅是包括一些历史研究学者,更多的是那些亲身经历南京大屠杀的受害者。
历史学家王衡星介绍:
“她似乎就是这个历史事件中的一员,用自己的切身感受、体会写出这本书来。她这本书不是用笔写的,是用心写的。”
张纯如后来回忆起她采访的南京大屠杀的亲历者,也有很深的感触:
“每个幸存者在讲述当年的经历时都非常焦虑,甚至泣不成声,但每个人都想在有生之年把遭遇讲述出来。”
张纯如的中文水平一般,在研究史料过程中,不得不采取中英文对照的方式,她把南京大屠杀的照片贴在房间的墙上,以便于在写作时更能身临其境。
有个很重要的事情,张纯如是在研究南京大屠杀的过程中,发现了过去几十年来一直被忽略的珍贵史料——约翰·拉贝和美国传教士魏特琳的日记。
1997年12月《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The Rape of Nanking)在美国公开出版,一经上市便引起了轰动,张纯如一夜之间就成为了著名作家。
应该指出的是,这本书上市时,是书市最冷清的时段,张纯如凭借一己之力,改写了美国图书销售市场。
就连张纯如自己都没想到,这本书会如此畅销。
从1998年开始,张纯如受邀前往美国各地发表演讲,向人们介绍南京大屠杀有关的情况。在美国青少年的眼中,张纯如成了偶像。
同年,张纯如参加了美国公共电视台新闻节目录制,并于时任日本驻美大使齐藤邦彦连线。
张纯如直接要求对方道歉:
“首先,日本要承认自己在这场暴行中犯下罪恶的基本事实,但许多修正主义者却拒绝承认这些暴行。而且日本必须要做出书面道歉,并对受害者进行赔偿。”
齐藤邦彦则含糊的表示:
“对于‘南京事件’来说,我们认识到发生了很不幸的事,日本军队实施了暴力行为。”
齐藤邦彦没有使用“南京大屠杀”,而是使用了“南京事件”,表明了他在此事件上含糊的态度。
当时,主持人问张纯如:
“你听到道歉了吗?”
张纯如说:
“我不知道,你听到道歉了吗?我并没有听到‘道歉’的字眼。”
与此同时的是,张纯如的精神状况也出现了问题。
张纯如的母亲和丈夫卡特来知道,张纯如早年间从事写作,就有过焦虑、失眠的情况。
张纯如自己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容忍别人对她写作内容的质疑,非要考证详实才下笔,哪怕是后来有人质疑她书里的内容,张纯如都要反复辩白,但这么一来,也造成了她极大的精神损耗。
特别是后来创作《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期间,张纯如接触到了很多一手的资料,这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冲击,整个创作过程中,张纯如经常失眠,并引发忧郁征兆。
有段时间,张纯如的身体出现了不良反应,比如脱发、痉挛性的颤抖
与此同时的是,张纯如遭到了日本右翼势力铺天盖地的攻击。应该指出的是,攻击张纯如的从来都不是一个两个的个体,而是一个组织,他们的背后有着专门的资金扶持。
1998年10月10日,张纯如在受邀出席伊利诺伊大学校园内举行的“东方战争罪行”主题研讨大会,并任组委成员时,当时一位伊利诺伊大学历史教授就对她进行了抨击。
在《南京暴行》这本书畅销的同时,张纯如开始收到陆续寄来的恐吓信,一次她在给孩子换尿布的时候,一封带着子弹的恐吓信寄来了,之间上写着:
“你的孩子长得真可爱!”
还有一次是张纯如当着母亲张盈盈的面收到的,里面是两粒黄澄澄的子弹。
张纯如当时就楞了一下,但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她只是默默的把信塞回了口袋。
在同齐藤邦彦的电视连线节目后,张纯如的安危成了家里人最担心的事儿,她的父亲一次到自己任教的学校去,一个友人对他说:
“你应该给你女儿找一个保镖。”
对于那段过往,张盈盈直到许多年以后,都很难忘怀:
“这本书变成《纽约时报》的畅销书以后,日本想要掩盖这段历史的人就用各种方法,攻击张纯如的文章不断出现在日本的报纸上。其中对她攻击最大的一个,就叫傅佛果(Joshua Fogel),他在那里找茬。”
傅佛国攻击张纯如的书的标题中,holocaust(大屠杀)这个词用得不对,他认为holocaust只是用来形容犹太人吧诶屠杀,怎么可以形容中国人的屠杀。
可这纯粹就是无理取闹了,holocaust这个字并不是犹太人的专用字。
张纯如没去世之前,她的编辑苏珊·拉宾娜就是犹太人,她曾对此言论气得摔了杯子:
“难道只有犹太人的血是红的?”
当时,日本有家只对欧美国家出版的英文杂志《日本回声》,就是专门刊登对日本有利的形象的文章,后来张纯如的书出版以后,他们也刊载一部分反张纯如的文章。
《日本回声》在连续五年的时间里,不断的抨击张纯如从质疑她"精神不稳定"到造谣她"挪用捐款"。
一直到2025年,《日本回声》即将停刊之际,他们才披露自己当年是受日本外务省资助,该杂志的主编还说:
“我们每年拿三亿日元,就是要让张纯如变成疯子。 ”
张纯如在去世的前几年时间里,一直饱受骚扰,抑郁的症状逐渐加重,但期间她并没有停下笔,而是写了另外一部历史著作《美国华人史》,这本书令她再次成为焦点
2004年,张纯如计划创作一部有关二战历史上巴丹行军的著作,但同时她陷入重度抑郁,11月9日,她把坐车停在于加州盖洛斯的荒郊野外,用自己的手枪自杀。
张纯如时年36岁。
警方后来在调查过程中,发现了张纯如车内尚未吃完的抗抑郁的药物,以及她在临终前三天曾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如何应对长期骚扰”。
张纯如留下的遗书中,有多处字眼提到自己“走在街上被跟踪”、“被什么组织盯上”等等。
美国波特兰州立大学历史系顾问、律师兰迪·霍普金斯和张纯如的母亲张盈盈在多年以后,合写了一本有关张纯如的传记,这本传记里面披露了更多详细的内容。
张纯如的电脑被黑过三次,所有未出版的书稿不翼而飞;在超市遇到陌生人跟踪,对方车里放着靖国神社的护身符;张纯如葬礼当天,日本右翼分子在墓地外围举着"骗子"的横幅。
根据美国FBI披露的档案显示,美国国土安全部曾经监控到了一个大型的跨过聊天群,群里的成员多数是日本前自卫队军官、右翼学者和某跨国律所合伙人,他们曾集中的聊过有关张纯如,比如"如何让张纯如失去出版社信任"、"制造她学术不端的假象",甚至有人提议"让她在采访中情绪失控"。
张纯如的心血并没有白费。
张纯如的著作起到最大的作用,就是令西方社会了解了在二战时期南京大屠杀的真相,这也促使西方历史学界开始关注中国二战史,并进一步拓展,比如731部队等等。
对中国人来说,张纯如同样值得纪念。
除了少数数典忘祖者外,近些年来随着媒体传播,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了中国在抗战时期奋勇斗争,提醒着我们,不要忘记这段历史。
每当这个时候,也总会有人想起张纯如。
张纯如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印记,甚至于如今的史学界,研究张纯如的生平,也成为一个课题。
特别是张纯如生前所遭遇莫名的黑手,也渐渐被揭露出来。
兰迪·霍普金斯在2017年发表的论文《南京回声:辩论中的虚构、偏见与幕后推手》,首次揭露了张纯如当年遭到诋毁,是日本外务省下的黑手。
颇耐人寻味的是,兰迪·霍普金斯这篇论文完成以后,没能顺利在美国大学的学术历史期刊上发表,反而是又过了数年以后(2017年),这篇论文的摘要才发表在《亚洲时报》。
2024年,论文的中文版在期刊《日本侵华南京大屠杀研究》上发表,刊出不久,澎湃新闻、《中国现代史》全文转载,获得海内外广泛关注。
从这件事也不难看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种种罪恶的真相,似乎要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刻意掩埋。
这也提醒了我们,假如我们对我们自己民族的伤痕都视而不见的话,
毕竟忘记过去的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更新时间:2025-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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