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避寒
编辑|避寒
《——【·前言·】——》
冉庄的地道口已被水泥封住多年,有人说,下面还有尸骨没清完。
没人愿意多谈那年死在地底的人,他们不是士兵,是村民,是妇人,是孩子,3000人,最后爬出来不到50个。
冀中平原,1942年5月。
北疃村一夜之间空了,鸡不叫,狗不吠,人影全没了,只有地道口冒出的热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灼穿的肺。
日本人来了,不是普通扫荡,这次,他们带了毒气筒和封堵工具,还带了两个叛徒。
“就是这儿。”其中一个叛徒指着一口井,“这底下藏着整村人。”
井口封了三层石板,外面伪装着杂草与柴火,日军把毒气管对准通风口,一拧开阀门,黄绿色的烟像活物一样往下钻,几分钟后,地道里传出呕吐声和撞墙声。
地道设计有问题,最早是容纳五六百人,后面战事升级,村民都往下躲,那天挤进了三千人,多数是妇孺。
“前头有毒气!往回走!”一个年轻人吼了一句,后面立刻炸了锅。
走不了,地道分支太多,一层连二层,像蚂蚁窝,又黑又闷,外村人不熟路,跑着跑着撞上墙。
人不是死于毒气,而是踩踏。
最前头的一批人倒下后,尸体把通道卡死,后面的人退不回去,前面也出不来。
有人把孩子往高处举,有人开始咬自己的手腕,还有人喊“不要挤了,出不去了”。
冀中军分区事后只找回47人,活着的,几乎都疯了。
冉庄地道,是拍电影《地道战》的原型,现在它是红色教育基地,讲解员穿着民兵服装,站在翻修过的地道口旁。
可拍摄时,导演根本找不到原始地道,地面是新的,地道也是新的,老的那条,早塌了。
“上面不让挖,说下面还埋着人。”一位村民低声说。
电影里的冉庄,四通八达,射击孔、陷阱、密室、逃生口,应有尽有,真正的冉庄,没有那么完美。
1941年前,冉庄的地道只有三百米,连不成网,真正实现“村村相连”,是从一次逃亡开始的。
那年冬天,正定以西的高平村地道被炸,幸存者拖着伤回到冉庄,他们说:“再不改,下一次就是这。”
于是,冉庄的地道开始扩建,白天干活,晚上挖洞,三四个人趴在地上凿土,不出声。
一个通道,挖通得靠听:“敲三声回一下,四声停。”工具简陋,手掌磨出血泡,一碰锄头柄就疼。
通风孔,是木管拼的,有时一个喷嚏,能让十几米外听得清清楚楚,日军也开始学乖,用狗闻气,用火试风,有时直接往孔里扔火把。
地道不是保险箱,是火药桶,运气差点,整个村都得陪葬。
村里一个老汉说:“我们不敢多说话,怕喘气声被听见,地道里,闭眼比睁眼安全。”
北疃不是第一个被毒气屠村的地方,却是最惨的。
冀中五分区早就知道,日军在测试毒气弹,有人报告说看见日军用老鼠做实验,但没人想到,他们会用在村民身上。
北疃地道最致命的地方是“一进无退”,设计为迷宫式,目的是让日军走不出来,但这也让逃命成了笑话。
有孩子被父母藏在陶罐里,有母亲用布堵住婴儿的嘴,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自己往地道深处跑,把哥哥堵在后面。
后来找到她尸体时,她躺在一堆骨头上,手里攥着一只布鞋。
日军并没有清理尸体,他们封了通道,炸了几个口,然后撤兵,地面恢复了平静,地底却成了坟场。
三个月后,有人尝试掘开旧口,刚扒开半米土,臭味就冲了出来。
“像是有人在底下煮肉。”挖土的人说。
冀中司令部命令封口,设碑,不再动。
电影《地道战》开场是热闹的,锣鼓喧天,民兵打伏击,日军四处逃窜,主题曲响起时,“嘿!地道战”让人热血沸腾。
可没有人问,这些人从哪里来,谁活到了最后。
冉庄地道伏击战确实存在,那一次,他们伏击日军运粮队,毙伤2000多人,自身只伤亡一人。
可这种战例是极少数,大多数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藏”,真正能发起反击的,是极少数训练有素的民兵。
一个当年的冀中武工队成员说:“我们是老鼠,见光死,你以为我们天天打鬼子?不,我们天天挖洞。”
地道生活让人疯,没有天,没有风,没有声音,冬天冷得咬牙,夏天闷得头昏。
一个妇女四天没出地道,后来耳朵流脓,一听见声音就躲。
他们不能洗澡,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哭,有婴儿哭了,被亲娘活活捂死。
这些,都不在电影里,银幕只给观众看光亮,把黑暗留在地底。
冀中分区有一句口号:“地道,是最便宜的战壕。”
有些地道没出口,只进不出,是为了掩护真正的路线,一队人进去,只有头一个知道怎么出去。,后面的,只能跟着走,错一步就是死。
有人记下地道图,藏在鞋底,走路时脚磨得起泡,不敢停。
一个小队员从冀中走到冉庄,把地图交给县大队,脚底全是血泡,医务兵把鞋一揭开,皮都粘掉了。
地道分为“主干道”和“毛细血管”,主道宽,能跑能拖伤员;支道窄,只能匍匐,有时要把枪拆了绑腿上才能过。
一个民兵头头说:“我们不是怕死,是怕死得没声音。”
地道的最大问题是空气。
一次进洞超过二十分钟,人的脑子就开始迟钝,火把点不燃,嗓子发干,手抖,走几步就得靠墙歇一歇。
冀中四分区为此搞了“通风试验”,拿鸡鸭先下去,一分钟活着,三分钟翻白眼,五分钟死光。
后来换成布风管,接手摇鼓风机,还是不行,风不走直线,遇到岔口就乱串。
冉庄一带的地道后来建了“防毒弯”,就是在通道中间设置狭窄回角,用来防烟防气,可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挖,“地下两米就是水,弯不了”。
谁也没统计,地道里死了多少人,能被抬出来算运气,更多的是人没了,名字还在墙上写着“失踪”。
2007年,复旦大学考古队在雪村挖掘,地下四米处,发现一堆乱骨,编号后确认,共101具,有老有小,有妇人,还有抱着婴儿的姿势。
一具骨架的右手还紧紧扣着另外一具的肩胛骨。
没人知道他们是谁,户籍、名册、碑文,都没有,村支书说:“应该是当年躲日军的人,后来没出来。”
一位老人说:“我们不是靠地道赢的,是靠死人吓退的。”
地道,不是神话,也不是传奇,它是一座没有出口的纪念碑。
有些人至死都不知道,杀他们的不是战场,是烟,是气,是堵在面前的同胞尸体。
那年夏天,北疃的地道口被封死,上面是泥,是沙,是一双双穿着皮靴的日本军官。
他们拿着毒气筒,点燃,往下扔,火光吞进洞口,没人喊,没人挣扎,那是几千人的窒息,几千个活人,变成一地安静的肉体。
不是战斗,是屠杀。
日军不是打败了地道,是用灭绝的方式清除了一个村。
几十年后,这些人的名字没有被刻进纪念碑,他们的尸骨,有的还在地底,有的混在土砖里,被踩成了房基。
游客走过这些地道时,听不到呻吟,看不到死亡,只听见讲解员喊:“这儿当年可神了,咱民兵从这头跑到那头,鬼子怎么也找不着。”
可他们找着了,找得精准,北疃的那个叛徒后来活着回了家,换了名字,村里人知道他是谁,没人动他,他自己喝药死的。
他死得轻,比不上那些在毒气里爬行、挣扎、互相踩踏的人。
日军走了,遗骨还在。
日本人烧村、放毒、放狗、放火,把地道当成试验场。
他们失败了,但杀人是真实的。
那些被堵死的人,没有枪,没有号角,他们的遗体,在地下撑起了一条“胜利”的通道。
如果地道是奇迹,那也是用血堆起来的。
更新时间:2025-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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