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角艰辛铸经典

杨洁导演从82年就开始筹备《西游记》，那时候资金少得可怜，设备也土得掉渣，她翻遍了全国的演员资料，就想找个能把“面如满月，眼似秋波”的贵女气质拿捏住的人。殷温娇戏份就那么点，三场加起来三分钟，可这开头定调子，得美得古典，还得有股子戏曲的韵味，不能随便拉个舞蹈演员糊弄过去。

先试了北京舞蹈学院的姑娘们，身段是软，可眼神总带点现代味，杨洁一看样片就摇头。接着找话剧团的，脸蛋俊，念两句台词也行，但一穿上唐装，就少了那股子仕女的端庄劲儿。杨洁急了，副导演王小颖抱来一堆录像带，她一盘盘看，最后定格在黄梅戏《女驸马》上。

那是马兰的表演，圆脸甜俊，抬手低头的动作带着节奏感，杨洁眼睛一亮，心想这不就是殷温娇吗？马兰1962年生安徽太湖，13岁进安徽艺术学校学黄梅戏，80年毕业就进了省黄梅戏剧院，才21岁就凭《女驸马》红了全国，81年还去香港巡演，台下掌声雷动。

可麻烦也在这，马兰那会儿是剧院的台柱子，档期排得死死的。82年她刚演完《龙女情》，海云花那角色善良单纯，观众看哭一片。杨洁派人去合肥谈，马兰试了段抛绣球的动作，手腕一抖，眼神一扫，杨洁当场拍板。可剧院领导不松口，说她是我们宝贝，借出去影响排练。

杨洁不死心，电话里磨了好几轮，马兰自己也为难，她黄梅戏正忙着，84年还上了春晚唱《女驸马》选段，全国观众都记住了这张脸。剧组那边，云南喜洲的外景布景都搭好了，绣球绣得红彤彤的，群众演员等着开拍，杨洁急得睡不着觉。王小颖出主意，用飞机接，来回一天，剧组咬牙批了两万多块，那年头这钱够买半年的服装了。

马兰最终点了头，84年11月，她在合肥刚演完一场，脸上油彩都没卸，就坐专车去机场。直升机从合肥飞昆明，落地后直奔喜洲，化妆师一看她那层层油彩，差点下不去手，杨洁说就用这个，补点唐妆，有古意。结果这层残妆还真成了亮点，镜头里雾蒙蒙的，像从唐画里走出来。

抛绣球那场，她站台阶上，袖子一抖，球飞出去稳稳的；江边弃子，抱着道具娃娃，手指颤颤的，眼泪挂着眼角没掉；母子相认，就两秒眼神一追，杨洁喊过，全组鼓掌。三场戏五个小时拍完，她当晚飞回，第二天还登台唱戏。

奔波接人费周折

84年11月，云南喜洲的戏台布景风吹得吱呀响，剧组摄影机架好，就差殷温娇这号人了。杨洁盯着地图，合肥到昆明一千多公里，火车得两天，马兰的演出一个接一个，耽误不起。

王小颖连夜协调民航，批了直升机，单程两万，接送食宿加起来近五万，那年头央视一集预算才几千，这笔账算下来，马兰成了全剧最“贵”的女演员。马兰那边，合肥剧院刚散场，她谢幕鞠躬，台下叫好，她提包上车，机场螺旋桨转起尘土，直飞西南。

飞机落地昆明已是傍晚，剧组吉普车在停机坪等着，王小颖递剧本，马兰翻两页点头。车颠到喜洲，古镇白墙黑瓦，洱海边风凉，她进化妆间坐下，师姐们围上来，脸上油彩厚得像墙灰，眼线晕成烟熏，杨洁进来看两眼，说别卸，加层粉就好。

唐装鹅黄绸缎，腰束得细，裙摆绣云，她站起转圈，布料沙沙。棚里第一场开机，她低头抿嘴一笑，绣球藏袖，抬头眼神扫人群，手腕抖出弧线，球落陈光蕊手里，摄影师王崇秋后来放样片，说这眼神准得像箭。

天黑了转第二场，洱海水七八度，她抱布包婴儿上船，船摇到中流，解包裹手指松开，落水扑通，她扶船舷站直，裙湿贴腿，腿抖着咬牙。特写里眼神从惊到绝望，杨洁要十七条才过。第三场石桥头，成年唐僧走过，她眼神追两秒，低头切镜头。

五个小时，三分钟成片，她没吃饭，喝碗姜汤，头发湿贴脖子，剧组车送机场，夜飞回合肥。第二天她又上台《女驸马》，嗓子清亮如故。杨洁卷样带回北京剪辑，加淡化处理，低色温打光，观众看首播时，只觉得这女的眼神有戏，后来查表才知是马兰特别出演。

这奔波听着夸张，可搁那年代，民航资源紧巴巴，调飞机得领导签字，杨洁写报告求台里，批了“自行解决”。剧组从北京到云南，路费花一半，就为借人一天。马兰的黄梅戏底子在这儿显出来了，动作不飘，眼神带节奏，抛球娇羞，弃子颤手，相认低头，全无声却扣人心。

杨洁在《敢问路在何方》里感慨，最短戏用最大资源，但值，观众信写央视，问抛球姑娘谁。马兰自己没看成片，继续排《无事生非》，可这三分钟，成了她跨界的敲门砖，也让《西游记》开头不凡。

艺术传承耀余晖

86年春节，《西游记》前11集播出，客厅里人围电视，殷温娇出场，绣球飞，琵琶声起，收视89.4%，信件堆央视。马兰那段没宣传，演员表小字一行，很多人没注意，可抛球的羞涩、江边的背影，观众记住了。

马兰继续黄梅戏路，85年全国中青年演员广播大赛第一，还拿五一劳动奖章，首位黄梅戏得主。86年10月，《无事生非》人民大会堂演，英国女王访华，她上国宴前换袍，唱腔甜美。87年凭这部莎翁改编剧，第四届梅花奖到手，国家一级演员，台上谢幕掌声久。

88年电视剧《严凤英》播，她演黄梅戏宗师，从少女到中年，嗓音变调眼神沧桑，春节档上，第六届金鹰最佳女演员，第八届飞天最佳女主角，她是唯一包揽戏剧电视剧最高奖的人。89年《罗帕记》让她全国黄梅戏青年演员电视大赛十佳第一，还获全国先进工作者，领奖西装笔挺。

90年代跨界，91年自导自演黄梅戏《红楼梦》，林黛玉焚稿纸灰飞，93年上海白玉兰主角奖。92年和文化学者余秋雨结婚，低调在合肥兰室雨轩安家，婚后她淡舞台，办艺术中心带徒，示范身段腰沉眼活。99年夫妇合创《秋千架》，她演楚云，混京剧现代舞，台上翻腾裙如蝶。

2000年后海外多，纽约林肯中心讲黄梅戏历史，学生笔记刷刷；洛杉矶授荣誉市民，演讲戏曲是根。07年亚洲最佳艺术家终身成就奖，领奖照片网上转，背景提84年《西游记》殷温娇。

10年代任上海戏剧学院教授，课堂放那三分钟片段，指着说看抛球的戏曲底子。20年疫情，她线上教《女驸马》，声音不减。现在63岁，还活跃圈，五朵金花里她最亮，从香港巡演到春晚，从梅花到飞天，脚步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