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50年代的意大利,像块被掰碎的面包,一半在奥地利的铁腕下喘不过气,一半藏着自由的火苗。哈布斯堡王朝统治的伦巴底-威尼斯王国,马志尼的追随者们总在起义,从1851年的曼图亚到1853年的米兰,直到1856年都被戒严笼罩。奥地利军队还驻扎在帕尔马、摩德纳这些小公国,教宗国北部也少不了他们的影子。最让人窒息的是两西西里王国,斐迪南二世把革命前的秩序恢复得铁桶一般,被欧洲自由主义者骂作“西方最落后的政体”,跟沙俄的专制有得一拼。可就在这片压抑里,皮埃蒙特—撒丁王国像个透气的窗口,成了自由派的避难所——光明总在阴影旁边,这话一点不假。
2、皮埃蒙特的崛起,绕不开一个人:加富尔伯爵。1852年11月他当上首相,把自由党和温和民主党拧成一个“联姻”多数党,硬生生把立宪君主制改成了议会君主制。1853年,他以奥地利在伦巴底-威尼斯王国搞高压政策为由,断了与维也纳的外交关系,左派几乎一边倒地为他鼓掌。次年,他又把流亡美国的加里波第请了回来——这步棋下得妙,就像把一把锋利的剑重新佩回腰间。参加克里米亚战争没让皮埃蒙特马上赶走奥地利,可1856年的巴黎和会给了加富尔机会,他帮国家挣了国际名声,还偷偷盼着:拿破仑三世欠的人情,迟早要还,最好是联手揍奥地利。
3、拿破仑三世的法国,正处在第二帝国的“黄金期”。修铁路、改巴黎(豪斯曼男爵的大手笔让城市变了样)、办1855年世博会,处处透着“现代化强国”的范儿。可他是波拿巴家族的人,骨子里就爱打仗——克里米亚战争的军功让他尝到了甜头,觉得武力最能涨威信。意大利想独立?这正中他下怀。奥地利在克里米亚战争里孤立无援,要是能帮意大利摆脱外国统治,法国的大国脸面又能光鲜几分,跟他大伯拿破仑一世的辉煌也能接上轨。就像猎人盯着猎物,拿破仑三世的目光早就落在了亚平宁半岛上。
4、意大利人等不及了。1857年7月,被奥地利关了多年的乔治·帕拉维奇诺身边的自由派,拉着各路名流成立了“民族协会”,目标就俩:解放意大利,统一意大利。跟马志尼那帮激进派不同,他们愿意给加富尔搭台,支持他跟拿破仑三世合作,必要时还能帮着敲敲边鼓。西西里移民来的历史学家拉法里纳当秘书,一头连着协会,一头牵着加富尔,像个精准的传声筒。这协会就像粘合剂,把不同想法的爱国者暂时粘到了一起——统一这事儿,光喊口号不行,还得有人搭架子、铺路子。
5、拿破仑三世到底靠不靠谱?不少人心里打鼓。1858年1月14日,罗马涅人奥尔西尼带着炸弹冲进巴黎歌剧院,想炸皇帝,没成。这事儿本可能让法皮关系黄了,结果反倒给了拿破仑台阶:他让人在法庭上念了奥尔西尼的信,信里恳请皇帝帮意大利解放,还登在了官方报纸上。7月,他跟加富尔在普隆比埃温泉秘密会面,没走任何官方程序,像俩密友商量大事。可拿破仑的算盘打得精:他不想让意大利成个主权国家,只想搞个松散联盟,教宗当名义老大,皮埃蒙特顶多算“带头大哥”。条件是:帮皮埃蒙特打奥地利,但要拿尼斯和萨伏依当报酬。
6、加富尔咬着牙答应了。放弃尼斯(加里波第的老家,说意大利语)比割让萨伏依(说法语,皮埃蒙特王室发源地)还疼,爱国者骂声肯定少不了。可他心里有谱:真打赢了奥地利,统一的势头挡都挡不住,皮埃蒙特的优势摆在哪儿,还能少看法国脸色。更难的是拿破仑的“联姻要求”:让他那名声不咋地的堂弟“Plon-Plon王子”(比公主大20岁)娶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的女儿玛丽-克洛蒂尔德。国王一百个不愿意,可加富尔劝他“为了国家利益”,最后还是点了头。政治这东西,有时候就得吞得下委屈,才能啃得动骨头。
7、1858年12月,法皮签了秘密条约,除了普隆比埃谈好的,还加了条:打仗的钱,皮埃蒙特出。加富尔这边扩军、民族协会造势、加里波第拍胸脯说帮忙,拿破仑三世却怂了——1859年3月英国提议开欧洲会讨论意大利问题,他居然同意了,把加富尔气个半死。还好奥地利帮了忙:4月23日下最后通牒,要皮埃蒙特三天内裁军、解散志愿军。这一下,都灵和巴黎总算有了共同宣战的理由。5月3日,战书递出,奥地利军队已打进皮埃蒙特,宣战书上写得明白:要解放意大利“直到亚得里亚海”。有时候,对手的愚蠢,就是自己最好的助攻。
8、两场仗定了乾坤:6月4日马真塔战役,6月24日索尔费里诺和圣马蒂诺战役。后者打得最惨,5000人死,25000人伤,好多人不是死在战场上,是因为缺医少药。日内瓦商人亨利·杜南亲眼看见这地狱景象,后来搞出了国际红十字会,还推动了《日内瓦公约》——战争的残酷,有时也能催生出人性的光辉。可胜利的喜悦没持续多久,意大利中部的起义者已经掀翻了不少反动政权,临时政府纷纷喊着要加入皮埃蒙特。拿破仑三世慌了:这哪是松散联盟?分明是要成一个国家!他没跟盟友打招呼,直接找奥地利谈和。
9、7月11日,《维拉弗兰卡初步和约》签了:奥地利把伦巴底给法国,再由法国转交皮埃蒙特;威尼斯和北方堡垒还归奥地利;托斯卡纳、摩德纳要恢复哈布斯堡统治,教宗国也得复原;搞个以教宗为名誉总统的意大利联盟。维克托·伊曼纽尔没辙,只能认;加富尔气炸了,觉得拿破仑背信弃义,辞职不干了。11月《苏黎世和约》签完,好多条款根本落不了地——意大利中部的革命之火,哪是说灭就能灭的?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10、拿破仑三世很快改了主意。他发现,不让意大利中部并入皮埃蒙特,就别想拿到尼斯和萨伏依。1860年1月,加富尔重新当首相,跟拿破仑签了秘密条约:皮埃蒙特割让两地,法国同意罗马涅、托斯卡纳等举行公民投票。结果毫无悬念,多数人赞成跟皮埃蒙特合并。新议会得投票同意割地,加里波第和左派骂翻了天,可公民投票还是按“剧本”走了——尼斯得靠法军压阵才成,萨伏依本来就亲法。政治交易里,国土有时就像筹码,疼归疼,还得接着玩。
11、到1860年春,皮埃蒙特的地盘比和约预想的大得多:北到伦巴底(除威尼斯),中到罗马涅、托斯卡纳,就差南部了。这是两场革命凑成的:加富尔的“从上到下”,地方起义的“从下到上”,民族协会在中间穿针引线。公民投票、议会选举,热热闹闹一番,总算把中部攥在了手里。可统一大业还差最后一块拼图:南方的两西西里王国。这时候,加里波第站了出来——他不是政治家,是天生的战士,最懂怎么用热血点燃人心。
12、1860年5月6日,加里波第带着一千志愿者从热那亚出发,渡海去西西里,“千人远征”成了传奇。他说自己是“以维克托·伊曼纽尔的名义”行动,可加富尔怕他搞出失控的革命,一直想拦着。可老百姓认他:巴勒莫5月底就被拿下,志愿者越聚越多。为了征兵,他和临时政府首脑克里斯皮对农民动了硬手段,反倒跟大地主站到了一起——革命有时候就是这么拧巴,为了大目标,不得不跟昔日的对手握手。8月他渡过墨西拿海峡,9月7日开进那不勒斯,国王弗朗切斯科二世早跑了。
13、加里波第的下一个目标是罗马,马志尼也催他趁热打铁。加富尔急了,怕他真把教宗国掀了,得罪拿破仑三世。8月底,皮埃蒙特军队抢在加里波第前面开进教宗国,占了翁布里亚和马尔凯,没碰罗马和拉齐奥——这是跟拿破仑说好的。国王亲率大军南下,10月初在沃尔图诺河帮加里波第打垮了弗朗切斯科二世的残兵。两西西里国王退守加埃塔,1861年2月才投降。10月25日,泰亚诺的传奇会面:加里波第把权力交给国王,共和理想让位于统一大局。英雄总有落幕时,可他的剑已经劈开了道路。
14、1860年底的公民投票(当然,主要是上流社会投票),翁布里亚、马尔凯、那不勒斯、两西西里都赞成并入皮埃蒙特。1861年2月,第一届意大利议会在都灵选出,一百个成年男子里才俩有选举权。3月14日,维克托·伊曼纽尔二世成了“意大利国王”,头衔里加了句“经上帝的恩典和人民的意愿”,半旧半新,像个过渡的标签。议会宣布罗马为未来首都,可加富尔没等到那一天——6月6日,这位51岁的首相突然去世,统一大业最关键的设计师,没能看到大厦封顶。
15、统一后的意大利,没想象中那么美。北方靠着加富尔的自由经济政策搞起了工业,南方还是大庄园当道,农民穷得叮当响。1861年普查,78%的人是文盲,南方比北方更惨:皮埃蒙特一半人能读写,两西西里只有10%~15%。南方的“土匪”起义闹了好多年,最后靠军队才压下去。高度集权的国家没消弭南北差距,反而让矛盾更显眼。可不管怎么说,意大利人把1848年的梦想——统一和自由,攥在了手里。这事儿像面镜子,照得德国人心里发痒:人家能成,我们为啥不能?历史的火种,往往就是这么被点燃的。
更新时间:2025-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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