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解体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俄罗斯作为这个庞然帝国的“头号继承人”,曾一度被认为会像德国、东欧国家那样,在震荡中完成蜕变,逐步建立起更为现代、理性的国家结构。但现实令人失望——这个扛着帝国余烬走进21世纪的国家,至今仍未摆脱苏联甚至沙皇时代的社会底色。
它继承了土地、资源与核武库,却没能继承起一个健康社会所需要的根本:多元结构、世俗生活和错误缓冲机制。
俄罗斯是一个地理意义上的巨人。它拥有世界上最广袤的国土、数不尽的能源资源、足以摧毁地球多次的核弹头。但这位巨人却总是裹着破烂的毯子,在风雪中呻吟。他像是一个患有慢性失温症的存在,巨大的体量需要巨大的代谢系统来维持温度,但俄罗斯恰恰缺乏这样的系统。
高纬度的自然环境注定它无法以农业型文明培育出厚重的地方自治与商业网络;有限的人口无法承载它庞大的军事—行政机器;而一旦进入对外冲突,它总是像脱衣打架的拳手,全身绑死在国家意志的肌肉上,缺乏社会的脂肪层来吸收冲击。
于是,它在每一次历史的冰风中裸奔,表面强悍,实则脆弱。从苏联的解体,到近年来俄乌战争的深陷,每一次碰撞都直击骨架。
这个国家还有一个更根本的问题——它的社会结构极度单一。俄罗斯并未建立起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世俗社会”体系。我们在中文网络和国际舆论中看到的俄罗斯人,要么是帝国背景下的面无表情军人群像,要么是街头伏特加喝到断片的醉汉——俄罗斯人民始终缺位于现代社会的主流想象中。
这不仅仅是偏见问题,而是结构问题。在西方国家,哪怕国家犯错,还有媒体、大学、企业、市民组织作为“社会缓冲层”,可以阻止系统性灾难的发生。而在俄罗斯,这些层级要么太弱,要么已经与国家权力结构高度耦合。
俄罗斯缺乏的不是“精英”,而是“中间层”:没有那些在咖啡馆里自由吵架的知识分子、没有天天在交通规划上提意见的市民社团、没有以“独立市场”为荣的中产阶级小商人。
它只有命令与服从,甚至连反抗都常常是无序的、暴烈的。
苏联的解体,是一次没有缓冲结构的系统崩溃。而后来的政治变动、经济转型、国际外交,每一次也都呈现出同样的问题:只要国家决策出现问题,结果就直接砸在人民头上,硬着陆,无回旋余地。
这就是没有“世俗结构”的后果。在西方,一项政策失败可能引发媒体炮轰、议会制衡、企业调整、NGO干预,然后民众在某个选举周期表达不满。但在俄罗斯,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分流,没有减震,只有代价。
在这种结构下,国家很难吸取教训。因为社会的声音无法反馈到政策中去,反而成为“负面信息”“非爱国分子”的标靶。俄罗斯人的命运,就像苏联的火箭一样:要么轰轰烈烈升空,要么轰然坠毁,永远没有温和地滑行着陆的能力。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错失了重建社会结构的黄金时代,它仍然活在一个帝国逻辑里:国家是全部,其他皆可忽略。而国家的强弱,变成了人民唯一被允许拥有的情绪。
这种社会结构,不能持续繁荣,更无法承受长期冲突。它是一种没有“内在秩序”的存在,是一个靠石头压住锅盖、不让水滚开的系统。
俄罗斯真正需要的,不是再造一个新沙皇,也不是下一场短暂的革命,而是慢下来,把社会从军营和教堂里解放出来,允许它变成一个多声部的合唱团,而不是单声道的扩音器。
否则,这个巨人无论再怎么挥舞拳头,也终究无法摆脱深入骨骼的寒冷和皮肤的裂口。
更新时间:2025-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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