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与乡思

夜深了，海上静得反常，连惯常拂过堤岸的晚风都藏了踪迹。卧室里的空调嗡嗡转着，吹出的风却带着黏腻的潮气，裹得人胸口发闷。翻了三次身，枕巾还是被汗浸湿了大半，索性披件薄棉衫起身，踩着凉丝丝的地砖走到阳台走廊。

栏杆还留着白日日晒的余温，指尖搭上去时，倒叫夜气衬得微凉。远处的海面沉在浓墨般的夜色里，唯有远处归航的渔船上，亮着一点昏黄的灯，像浮在海上的星子，慢悠悠往港口飘。浪头轻拍着防波堤，声音软乎乎的，倒比屋里的空调声更让人安心。

正望着那点渔火发怔，忽然有缕凉风贴着海面溜过来。风里裹着咸湿的水汽，掠过胳膊时卷起棉衫的衣角，瞬间扫去了满身燥热，连呼吸都轻快了不少。我往栏杆上靠得更近些，任那风拂过发梢，忽然就想起了家乡。

这会儿的忻州，该早就冷透了吧？说不定昨夜还下了场轻霜，清晨推开窗，院角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得满地都是，砖缝里的狗尾巴草被冻得蔫头耷脑，连墙根下晒了整夏的玉米棒子，都被收进了南房的竹筐里。巷口的老面馆该换了热汤，揭开的笼屉里飘着莜面栲栳栳的香，路过时总能闻见胡麻油拌辣椒的呛味，不像这里的风，凉得清透，却少了点烟火气。

风又吹过来，带着海的咸涩。我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忽然想念起家乡的冷——那冷里裹着街巷的热闹，混着食物的暖香，连踩在霜地上的脚步声，都比这海浪声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