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前后的中国,政局动荡、内忧外患。
皇权与列强、文人与实业家,皆在风雨飘摇中寻找生路。
也就是在这时,一位名为盛宣怀的商人悄然崛起,横跨政商两界,织出一张笼罩中国近代工业与教育的大网。
更为人称奇的是,这位时代弄潮儿的深宅大院中,也不乏不一般的女性。
一个是张学良的红颜知己赵一荻,一个是蒋介石的夫人宋美龄。
她们的母亲,竟都曾是盛家的女佣。
1844年的常州府,盛家老宅一隅,刚刚迎来了一位新生男婴,盛宣怀。
彼时,谁也不会想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日后竟将主宰清末民初的商界格局,成为洋务运动的实际操盘手。
盛家虽是当地书香门第,祖上几代人都靠着科举入仕,在地方做些清官小吏,算不得高门望族,也称不上寒门苦户,勉强是处于江南士绅的中层。
盛宣怀的父亲盛康,是个文人气极重的人,终生谨慎,讲求“立身以德”,为官多年却始终没能高升。
家中虽然常有读书声,却也未富得流油。
盛宣怀自幼聪慧,对于父亲而言,他自然是家族希望的延续,是那条能将盛家从“书香门第”升格为“世家大族”的脊梁。
不过,命运并未给这位少年天才太多的文途眷顾。
自十五岁起,盛宣怀连续三次参加科举,然而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儒家经典再熟,八股文章再通,若无法踏进那道龙门,所有的学识也不过是纸上烟云。
正当盛宣怀陷入自我怀疑之时,一个意外的机会悄然降临。
盛康当年曾与一位科举同窗结下莫逆之交,此人后来青云直上,正是当时权倾朝野的李鸿章。
李鸿章在朝堂之上风头正劲,是慈禧太后钦点的“中兴名臣”,主掌洋务运动,统领北洋重臣。
盛康在一次家书中,语气郑重地写道:
“宣怀,路或未尽,机缘未至,可速赴津门,拜见李公。”
初到天津,李鸿章并未立刻接见这位旧友之子。
盛宣怀在幕府中从最基层做起,替幕僚誊抄文稿、整理报事,虽琐碎,却渐渐赢得了同僚的赞赏。
两个月后,李鸿章终于在书房中召见了这位传闻中的“盛家才子”。
他一身布袍,神情恭敬,却不卑不亢,落座后从容作答,一番对话下来,李鸿章面露欣慰,颇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
从此以后,盛宣怀便正式成为李鸿章的“心腹幕僚”。
1870年,正逢李鸿章奉命出使陕西,处理西北乱局,他带上了盛宣怀同行。
这次随行,成为盛宣怀命运的转折点。
他不仅在行程中展现出过人的组织能力与外交手腕,更是在陕地交涉一案中提出的数项建议,令李鸿章大加赞赏。
回京之后,李鸿章亲自上奏,举荐盛宣怀出任“天津海关道”一职。
那是盛宣怀真正踏入权力与财富的节点。
海关道职位虽不高,却是晚清最具“油水”的岗位之一,洋货通商、货物征税、船只进出口,皆需经手。
他与当初,早就不能同日而语。
李鸿章是政坛老狐狸,深知清廷上下对“官员经商”一事讳莫如深。
一旦被扣上“与民争利”的帽子,再大的功劳也可能被抹杀,甚至还可能祸及自身。于是,他将这一切交由盛宣怀打理,既可避嫌,又可专责。
这也意味着,盛宣怀必须在不出风头的情况下,将一个个国家级项目落地生根。
1872年,清政府筹建中国第一家轮船公司——轮船招商局。
彼时全国航运被英商垄断,华人商船苦不堪言,李鸿章一纸令下,轮船招商局在上海设立,而盛宣怀则是具体筹办者。
他不但四处游说江南富商认股,还亲自设计运营制度,甚至亲自挑选船员,招聘洋务技术人员。
一年之内,招商局初具规模,并以远低于洋商的运价打破了垄断,其盈利能力之强,使得清廷惊叹。
若说招商局是盛宣怀试水的第一招,那么电报总局则是他真正站稳脚跟的落子。
1879年,盛宣怀向李鸿章上奏,主张创办中国自己的电报线路。
彼时全国电讯皆被外国洋行控制,中国官府之间的电报竟需绕道香港,由英国人转送,耗时费力且泄密频发。
盛宣怀提出,由商人出资,官府护持,组建“电报总局”,独立经营电报网络,李鸿章大喜,批示放行。
起初,外界对此并不看好,甚至有人讥讽:
“这不过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洋鬼子才玩得转的东西,大清官商哪有这个本事?”
盛宣怀没有理会,他默默联络了上海、天津、汉口等地大商人,动员他们投资电报事业,并从英国高薪聘请工程师设计线路。
从上海铺到天津,再由天津延伸至山海关、北京,最后与东北、华中连成一线。
几年间,全国电网初具雏形。
在金融领域,盛宣怀更是未雨绸缪。
他提出创办中国人自己的银行,摆脱对外国汇丰、怡和等洋行金融的依赖。
1897年,中国通商银行在上海成立,盛宣怀为首任总办。
他一改传统钱庄的老旧体系,学习西方的银行管理方式,设立票据、信用、汇兑等制度,并派遣职员出国学习银行业。
通商银行一开业,便吸纳了大量资本,迅速成为当时最具规模的中国银行,为无数实业项目提供了资金输血。
与此同时,盛宣怀还大力发展铁路建设。
清末修铁路,是一个又烧钱又得罪人的苦差事,民间有人视为“毁龙脉”,官场有人反对“引洋人窥我地理”。
盛宣怀一边安抚朝野情绪,一边以极高的效率修建京汉铁路、沪宁铁路等主干线路。
这背后,是盛宣怀不断向外募集资本、整合资源的成果。
他以股份制引导民资入局,以政商结合消弭矛盾,将一个落后的农业帝国,引入了现代工业的车轮。
可要说他最大的商业胜利,莫过于对胡雪岩的反击。
李鸿章、左宗棠政见不合,明争暗斗多年。
李鸿章决定削弱左系势力,便暗示盛宣怀对胡雪岩展开“经济封锁”。
盛宣怀调动招商局压价运货,令胡氏蚕丝出口锐减,又操纵通商银行收紧银根,使胡氏周转失衡。
再借朝中关系制造税务风波,逼得胡雪岩四面楚歌。
到十九世纪末,盛宣怀几乎掌控了中国八成以上的重要实业。
他是招商局的总办、电报总局的主事、通商银行的董事长、铁路公司的总负责人……
这些头衔虽无官职之尊,却权大财厚,已非一介商人可比。
这位在暗处掌控国家经济命脉的男人,用半生时间搭建了一张属于清末的“资本之网”,成为真正的幕后棋手。
而这样一个人,后宅之中也相当不一般。
在那个男权当道、阶层森严的旧中国,女子若出身寒门,往往注定一生仰人鼻息,命运如浮萍。
可在盛家,这个晚清巨富之家,这条轨迹却有了意想不到的分叉。
这里的女佣,不再是供人呼来喝去的“下人”,而是一个个被精挑细选、精心培养的“家中助力”。
一个庞大的家族要长盛不衰,不仅需仰仗事业之本、子女之贤,更需稳定而忠诚的仆从体系。
而这套体系的起点,便是极为苛刻的女佣筛选制度。
与寻常大户人家只求“能干活、听使唤”不同,盛家挑选女佣的标准,几近于“贵族入门”。
必须出身清白,无任何污点,最好来自村中良家;
要相貌端庄、体态匀称,不能有半点市井气息;
再还需略通文墨,识字断句,能教孩子读书写字、讲道理。
彼时,常州周边不少寒门之女,宁愿放弃婚配之路,也要想方设法“挤进盛家”。
一旦被录用,就意味着不仅衣食无忧,还有可能改变命运。
盛宣怀本人不止一次向下人承诺:“但凡尽忠尽职,终不亏待。”
这句承诺,后来在两个女子身上得到了最真实的体现,她们一个名叫吕葆贞,一个名叫倪桂珍,皆为盛家女佣,却走出了迥异又辉煌的人生路径。
吕葆贞,原本只是常州城外一个贫苦农户的女儿。
家中兄妹众多,生活艰难,父母最终无奈将她送去“谋条出路”。
她进盛家那年,虽稚嫩,却一派沉静。
她长相清秀,双眼澄明,举止间隐隐透出一丝书卷气。
盛家女管事当场看中,予以破格录用,并安排她负责内院书房的洒扫之务。
这份看似普通的差事,却令她得以近距离接触盛家子女的读书日课,不仅耳濡目染,还偷偷借书自学。
盛宣怀偶尔巡视家中,看见这个他手中捧着《女诫》轻声朗读,颇为惊异,未多言,却记住了她的名字。
不久之后,吕葆贞被调任为“内教妇”,协助教导盛家几位小少爷日常礼仪。
这一职务虽非师长,实则颇得信任。她为人温婉、行事周到,渐渐成为盛家主母的心腹女使。
后来,盛宣怀更将她许配给自己的部属,时任交通部次长赵庆华。
虽说只是妾室身份,但赵庆华乃正经官宦之家,其原配亦宽和仁厚,对吕葆贞甚是礼遇。
进入赵家后,吕葆贞谨言慎行,三年抱俩,一共育有七子三女。
她最小的女儿,赵一荻,自幼读书识礼,聪颖可人,后来成为“赵四小姐”,才貌双全,名动京华。
另一位女佣倪桂珍,则与吕葆贞迥然不同。
她进盛家时已年过二十,不似吕那般柔婉细腻,反而英气勃勃,神色沉静中带有一种书卷人的自尊。
原来,倪桂珍早年曾在乡间私塾旁听,略通诗书。
盛家主母见她落落大方,遂破格任命她为“教读”,教授盛家女眷及小少爷识文断句。
倪桂珍在盛家期间,与一位经常出入盛家的客人宋嘉树相识。
宋嘉树彼时为洋务买办,长年与西方教会有来往,见惯了西方女性的独立与优雅。
他与倪桂珍初识于书房,数次交谈后大为倾慕,不久便提出婚事。
盛宣怀得知后颇为欣慰,亲自为二人主婚,还赠送厚礼,作为倪桂珍的“嫁妆”。
婚后,倪桂珍随宋嘉树定居上海,一共育有三子三女。
她的三个女儿,正是被后世称为“宋氏三姊妹”的大姐宋霭龄,嫁给了金融巨擘孔祥熙;二姐宋庆龄,成为孙中山的伴侣;最小的宋美龄,则走入蒋介石的生命。
时光回溯数十年,谁又能想到,这三位妇女的母亲,竟曾是盛家后院的一名女佣?
而她们能够跃入上层社会,改变一生轨迹,归根结底,仍是因为那个眼光如炬、治家有道的男人,盛宣怀。
他不是圣人,也不标榜仁政,但他知人善任,信奉“功不论出身”,盛家大门之外,万千女子命如草芥;而盛家之内,女佣亦可扶摇直上。
更新时间:2025-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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