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纳福### 粽香里的端午
清晨,母亲将浸泡了一夜的糯米从水中捞起,水珠顺着她布满皱纹的手指滑落。我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看着她熟练地将两片粽叶叠成漏斗状,填入糯米、红豆和腌好的五花肉,再用细麻绳捆扎成四角形。这双手已经包了五十多年的粽子,每一个褶皱里都藏着岁月的故事。当第一锅粽子在沸水中翻滚,熟悉的竹叶香弥漫开来,我知道,又是一年端午至。
家乡的粽子与别处不同。江南人嗜甜,包红豆沙馅;北方人豪爽,裹红枣黄米;而我们这一带的粽子,偏要在糯米中埋入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蒸煮后油脂渗入米粒,咸香扑鼻。母亲总说:"老辈人下地干活,就指着这一口油水撑力气。"如今已无人需要靠粽子补充体力,但这配方却固执地传承下来。去年尝试网购所谓的"低脂健康粽",父亲只尝一口就搁下筷子:"没魂的东西。"我才明白,我们吃的从来不只是粽子,而是记忆里那个挥汗如雨的农耕时代。
挂艾草的仪式在端午前日进行。父亲清晨即起,踩着露水去田埂采回带着晨露的艾草,与菖蒲一起用红绳系于门楣。有年我嫌其土气,偷偷取下,被祖父严厉训斥:"五月五日,恶月恶日,艾旗蒲剑可辟邪气!"后来翻检古籍,方知此俗可追溯至晋代《风土记》。疫情最严重那年,邻居阿姨特意多采艾草分给各家,说"老祖宗的法子比酒精喷雾靠谱"。当淡苦的草药香飘满楼道,某种集体记忆正在苏醒——我们依然相信,自然的力量能够守护人间平安。
镇上每年举办龙舟赛。二十多条窄长的龙舟在江面排开,鼓手立于船头,桡手们肌肉紧绷。八旬的赵大爷是唯一还掌握古法造船技艺的匠人,他总在赛前讲述屈原投江时渔夫们争相打捞的传说。有年轻人笑问:"不就是划船比赛吗?"老人不恼,只将桐油仔细涂抹在龙首雕刻的鳞片上:"你们现在有GPS定位,老辈人靠的是水里的魂。"鼓声响起时,整条江都在震颤,仿佛千年前的悲怆与今日的欢呼产生了量子纠缠。
香囊摊前总围着小姑娘。王阿婆用五色丝线绣出十二生肖图案,内装朱砂、雄黄、藿香等药材。现代医学证明这些香料确有驱虫功效,但阿婆的念叨更引人深思:"戴了香囊,蛇虫不近身,邪祟不近心。"隔壁心理学教授买了香囊做研究,发现这种气味能唤起安全感。传统与科学在此奇妙相遇——我们佩戴的不仅是香囊,更是对抗未知恐惧的心理铠甲。
夜幕降临,全家围坐分食粽子。解开粽绳的刹那,蒸汽携着竹香扑面而来,犹如打开时光胶囊。电视里播放着某地端午庆典的盛况,父亲却盯着手中粽叶上的焦痕:"火候还是比你奶奶差些。"这一刻突然懂得,所谓仪式感,不过是活着的人用固执的重复,证明某些东西从未消失。当机械粽子和电子艾草开始充斥市场,我们坚持手作,就像坚持用方言给新生儿起名——这是对来处的确认,也是对归途的标记。
端午的真正意义,或许就藏在这种"不必要"的坚持里。在这个解构一切的时代,我们依然认真地在特定日子做特定的事,用菖蒲的剑气划开时光帷幕,与千百年前的先人共享同一缕粽香。那些被嘲笑为"迷信"的习俗,实则是文明基因的密码,提醒我们:人之所以为人,不仅因会制造工具,更因会传承记忆。当城市霓虹与门前艾草辉映,现代性便与传统达成了最诗意的和解。
更新时间:2025-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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