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

小时候，时间是一块年糕
在我家杏树下慢慢拉长
年初数着指头等待过年
腊月二十三的小年
黏住了所有黄昏的慢时光
母亲不停地忙啊忙
就把黑夜忙成了晨光

长大后，时间是匆忙的秒针
在我加班的茶杯里加速溶解
母亲的叮嘱总是来不及听完
手里握着一张车票就匆匆上路
故乡的麦田在简历的背面
一寸一寸地褪色
只有月亮仍记得
那些被忙碌占用的时光

如今，时间坐在沙发上打盹
看旧照片在相册里泛黄
女儿的航班掠过天空
带走最后一片云彩
我学会与影子对弈
在茶杯里打捞往事
突然想念母亲做的糖糕
却再也尝不出
那年黄昏的甜

故乡的村庄还在梦里蜿蜒
可老屋再没有等我归来的灯
只有北风年复一年
数着我新添的白发
像在清点这些年
走失的月光

当时间终于变成
一捧握不住的流沙
我才读懂
所有匆忙奔赴的远方
都不过是
离故乡最远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