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阿金”眼中的宋庆龄

推开门，顾金凤的背影映入眼帘。她一头银发梳得整齐，坐在藤椅里，听见响动便扶着桌角缓缓起身，笑着招呼众人落座。

44年前的今天——1981年5月29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因病在北京逝世。来自苏州香山的顾金凤，正是陪伴她走完人生最后时光的保姆之一。

顾金凤在家中。通讯员 朱雅雯/摄

在吴中区香山街道的家中，89岁的顾金凤谈起与宋庆龄的这段往事，话头不自觉密了起来，接连讲述了许多鲜活的片段，把生活中可亲可敬的宋庆龄的形象带到我们眼前。

“手把手教我煮咖啡”

顾金凤回忆说，1973年，时任宋庆龄保姆的钟兴宝由于年事已高，特地回乡来想要物色一个年轻些的“接班人”。

“一是要年纪在40岁以下的孤身寡女，二是要吃苦耐劳，三最好是苏州女人，而且会缝缝补补、手巧的……”作家汤雄曾在《魅力宋庆龄》一书中提及这次招保姆的“三个条件”。考察过后，钟兴宝觉得亲戚顾金凤恰是合适的人选。丈夫早逝，为了补贴家用，顾金凤应下了这份充满未知的工作。

从未离开过家乡的顾金凤，一下到了北京。

“我是农村出身，到那边又是工作做不来，又是牵记家里的5个小孩，一时急得哭出来。”往事回忆到这里，顾金凤的语调急促起来。

看出顾金凤初来乍到的不安，宋庆龄亲切地叫她“阿金”，多次宽慰她：“不要哭，慢慢来，你放心，小孩一天天在长大，家里两个老人会照顾好，还有地方政府在关心。”

虽然“阿金”的文化水平有限，宋庆龄却不曾看低她。在顾金凤的回忆中，宋庆龄手把手教她煮咖啡、用熨斗，好在她聪明能干，很多事看一遍就学会了。

在生活中，对待身边人时，宋庆龄十分大方，即便只有一个苹果，也要给顾金凤和钟兴宝各切出一份。那时，雇佣保姆的开支皆出自她个人，虽然手头并不宽裕，但若是谁家里有困难，她定会拿自己的积蓄来补贴。

顾金凤（二排右一）出现在宋庆龄（前排右二）的合影中。吴中区香山街道供图

顾金凤的月薪是30元，除去5元自留，每月25元寄回家中，并无多少积蓄。那年，顾金凤的父亲去世，宋庆龄特地又塞给她30元，叫她给家里好好安顿后事。

北京院子里的江南味道

在顾金凤的印象里，宋庆龄从来不是“高需求”的人，一旦沉浸于手头的工作，就不再需要旁人多操心什么。

真正叫顾金凤神经紧绷的，还属接待事务。因为宋庆龄的身份特殊，访客接待频繁。人数规模、人员座次，买什么样的点心、要买几种等等细节，都需事先与秘书、厨师等工作人员接洽。“多的时候来十几个人，三张桌子拼到一起，她特别关注细节，座位、菜单都要改几遍。”顾金凤告诉记者。除此以外，顾金凤全权负责宋庆龄的日常起居。早起，陪着在花园散步，等她准备进书房办公，便提前送上茶点，坐到隔壁房间等着有事招呼。

“阿金啊，叫他们去街上买一点青团子。”

宋庆龄出生在上海，成长在上海，生活起居保留着江南的习惯，这也是她要求保姆要招“苏州女人”的原因。有一年清明前后，宋庆龄突然提出想吃青团子。

“北方的青团子是黄的，我说街上的味道不对，买不到我们那里的青团。”顾金凤说，自己是乡下人，什么都会点，看到院子里长了很多艾草，提出自己来做。

顾金凤（左一）搀扶宋庆龄（中）。吴中区香山街道供图

买好了水磨粉，摘了艾草的嫩头……顾金凤手脚麻利，一锅十几只青团子做得“碧绿生青”。宋庆龄看到很惊喜。“还好是你，如果是别人都做不出来这些。”说着，她又激动地叫人拿了青团分给朋友。

“这里分去两只，那里分去两只，到最后就剩下来三只自己吃。”顾金凤说，每每等她做了酒酿圆子、肉饼这些小点心，宋庆龄都要叫大家一起尝尝，说是“我们阿金做的，香得不得了”。

棉线绣出三朵小红花

顾金凤本是乡下的绣娘，靠接苏州、木渎绣品发放站的活计过日子，缝缝补补不在话下。宋庆龄向来节俭，衣柜里也多是顾金凤为她缝补的旧衣裳。

照顾了宋庆龄50多年的保姆李燕娥因为脚特别长，买不到合脚的鞋子，顾金凤主动说，要给她做两双布鞋。那阵子，看到“阿金”总安安静静地呆在隔壁房间，宋庆龄就开玩笑说：“阿金，你是在打瞌睡吗？”

“看到我在做鞋子，她非常开心，叫我也给她做一双。”顾金凤说，宋庆龄见人便夸，还在她个人的往来信件中频频称赞，我们苏州阿金的手艺了得，做的鞋子又软又舒服。

“她还特别喜欢花，有一次外宾访问带来一束小红花，她喜欢得不得了，可惜过不了多久花就要谢了……”顾金凤的手比划出一臂距离，“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一张这样的小绷架，说要跟我把花绣出来。”虽然没买到刺绣的丝线，她们就地取材用上了缝衣服的棉线，绣出了“三朵小红花”。

顾金凤口中的“三朵小红花”，名叫安多利恒花，象征着友谊和吉祥。直到今天，这幅刺绣还挂在北京宋庆龄故居的卧室里。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两人间的界限悄然消融。“多年的相处，她对我就像对女儿一样。”顾金凤说，可惜后来宋庆龄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最后时刻，宋庆龄已经一刻也离不开她，经常按响床头的铃，叫她放下别的事务过去陪伴。

“后来她走了，我没做完的鞋底还有一沓，以前还要去故居看看，现在老了，出不去了……”顾金凤说，如今回忆起来，过去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脑子里滚动，“这好像就是一辈子”。

（苏报融媒记者 徐靖怡/文）

编辑：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