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木
文中材料可看我写的《全球视野中的中国国家安全战略》中册,该书收入《张文木战略文集》第六卷。
一
历史不变的逻辑是:大板块决定小板块,多的决定少的,重的决定轻的,集中的决定分散的,近的决定远的。这是由常识而非书院建立的逻辑。在这个农民都知道的逻辑规定下,人类才扎堆聚集,继而组成社会、国家和国际联盟。其结局都是二者必居其一:大的打败小的,多的打败少的,集中的(而不是所谓“自由的”)打败分散的,重的打败轻的,近的决定远的——作战资源的拥有量和使用效率,与作战距离成反比。
自由主义,尤其是英美式的自由主义,包括风靡中国北宋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遁世禅风——今天叫“躺平”主义,可以破坏旧世界,但不能建立新世界。
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国际联盟,迄今为止,经历“维也纳体系”、“凡尔赛体系”或“凡尔赛—华盛顿体系”“雅尔塔体系”,以及里根、小布什期间短暂出现的欧洲“华盛顿—凡尔赛体系”与远东“雅尔塔体系”并存的现实。从2025年8月15日出现的普京与特朗普阿拉斯加会晤起,世界东西并存着的“双体系”即欧洲的“华盛顿—凡尔赛格局”与远东的“雅尔塔格局”,出现了向“新雅尔塔体系”演变的趋势。
拿破仑之后的维也纳体系,是地区性的地缘政治安排,凡尔赛体系才是世界性的地缘政治安排。它出现的前提是当时中国和俄国处在衰落之中。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建立的“凡尔赛体系”是欧洲主宰世界的体系。美国崛起后,凡尔赛体系演变成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苏俄崛起后,世界体系转入以苏美为主,有中国加持的“雅尔塔体系”。
从里根到小布什期间的美国领导人没有历史感,文化也低,他们不听普京的劝告,放弃了于美国有利的雅尔塔体系,干倒了“雅尔塔体系”的关键支柱——苏联,结果美国在欧洲面前已失去了“大板块”的支撑,欧洲继而又用“狐狸赞美乌鸦”的方法忽悠美国打倒了苏联。欧洲的地缘政治版图才由此扩大到东欧;随后欧洲又“一夜美国人”,忽悠美国全球反恐,继而反华。结果把美国差点拖残了。
二
今天美国在衰落,而中国和俄罗斯快速崛起并双双挺过并战胜了”新冠“大疫。现在,俄罗斯接近打蠃俄乌战争。特朗普看明白了这些,学习罗斯福,果断止损,迅速掉头回到雅尔塔体系。
此时的美国回到雅尔塔体系是合乎特朗普“打不羸就合作”的政治逻辑的:与中国和俄罗斯在新雅尔塔框架中合作——而不是回到“凡尔赛”框架中合作”——又将美国合理合法地归位于世界政治“大板块”之中,这对扭转美国政治经济的颓势尤其利。正因此,我将2025年8月15日普京与特朗普在阿拉斯加的会晤比喻为罗斯福与斯大林在雅尔塔会议前一小时进行的“智者的会晤”。(见“今日头条”《罗斯福与斯大林的“智者的会晤”后,英国和欧洲也就看到了末日》2025-08-18 11:20·张文木战略)
这次特朗普跟普京在阿拉斯拉会晤,普京主动与特朗普坐入同一辆车里,按普京的智慧和性格,这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而是斯大林与罗斯福在德黑兰曾表现出的“哥们”式的信任。1943年德国在俄国战场上败局已定,美国面临选择与欧洲人还是与俄国人共建世界体系的两难。此时,罗斯福遵循的“大板块决定小板块,多的决定少的,重的决定轻的,集中的决定分散的”的原则作出了与苏联合作、放弃英国的选项。他背着还不知情的丘吉尔,屈尊找到斯大林,在德黑兰密商战后世界格局如何安排的大事。密谈大事的结果哪能公开发表啊?阿拉斯加红地毯上的“双普”握手和在特朗普车里的“智者的会晤”,没发表公报只能说明其分量更重。当年罗斯福和斯大林就是这样会晤的,啥公报也没有,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有这回事。事后证明,那次会晤才是决定二战后英国出局的最关键的谈话。
这次阿拉斯加会晤内容也没有公报和公开报道,这不是有些人说的“谈崩”,而是谈得更实质。罗斯福与斯大林那次会晤后,也没公报,也没新闻,事后只有老牌英帝国出局了的实事。对此最伤心的人就是丘吉尔了:在“智者会晤”的那天,丘吉尔喝得酩酊大醉。1945年7月26日,卸任告别会后,丘吉尔与艾登单独谈了半个小时。艾登写道:“他伤心得很,可怜的老头儿。”他告诉艾登,他今天上午告别会上“不但没有感到自在一些,反而觉得更加难过,好像刚受了伤又动到伤口,倍增痛苦。他不禁感到他所受的待遇未免太残忍了”[ [英]安东尼·艾登著,瞿同祖、赵曾玖译:《艾登回忆录·清算》,商务印书馆1976年版,第967页。]。
1945年2月,罗斯福与斯大林在雅尔塔会议上就远东问题达成协议。罗斯福基本满足了斯大林在远东的要求。1945年4月12日下午罗斯福去世,丘吉尔在回忆录中称“有很多压力让我不能在这个最危急和困难的时刻离开本国”,因而未能参加罗斯福的葬礼。但同样也“有很多压力”,也“不能在这个最危急和困难的时刻离开本国”的斯大林则与丘吉尔的态度完全相反,据哈里曼回忆:
4月15日大使馆简朴的追思礼拜引来了四百人之众,庄严肃穆地哀悼富兰克林·罗斯福的逝世。莫洛托夫偕同其外交人民委员部所有副部长到场,只有李维诺夫因病除外。米高扬率领其对外贸易人民委员部主要助手前来,还有安东诺夫将军代表红军总参谋部,以及苏联海军的加夫里洛夫上将,各联合国家大使馆的高级外交官和在莫斯科的每一个美国人——使馆工作人员,军人和新闻记者。莫斯科从未见到对一个外国政治家如此情感盈溢。[ [美]W.艾夫里尔·哈里曼、伊利·艾贝尔著,吴世民等译:《哈里曼回忆录》,东方出版社2007年版,第529页。]
最近有媒体披露特朗普希望能来中国,如果他来中国参加反法西斯胜利的阅兵式。仔细想想,这啥节奏:当年为反德日法西斯而建立“雅尔塔体系”的苏美英“三巨头”演变成为建立新“雅尔塔体系”的中俄美“三巨头”齐聚,这不是新“雅尔塔”是什么?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实质。不叫“雅尔塔体系”,叫“阿拉斯加体系”或其他“体系”也行。历史从来都是事实确立概念,而不是相反。概念有千千万万,事实再变也就那几个:维也纳体系、凡尔赛体系、雅尔塔体系。除此之外,不知还有什么体系呢?
如果中国阅兵特朗普没有参加,这也没什么,因为特朗普走向新雅尔塔体系的逻辑是不会变的,不然他就不会在红地毯上与普京握手后那样接见由“七大姑八大姨”组成“欧洲亲戚团”及其审判式的摆座,也不会在会议时冷场与普京单独长时热聊,更不会摆脱记者与普京同车。道理很简单,里根以来,欧洲日益显示出的是美国的负资产,而让点小利——比如台湾——给中国,正如向普京放弃乌克兰,特朗普所获将会远远大于欧洲可能给予美国的回报。
三
有人近称有一个“新的欧洲安全格局正在浮现”。拿破仑战争后有欧洲“维也纳体系”,一战后有世界“凡尔赛体系”,只有这两个体系是欧洲主导的体系。20世纪初又出现的“凡尔赛—华盛顿体系”,这是“凡尔赛体系”向美洲扩大的附属形式,也是欧洲对美国崛起的默认。苏联解体后,“新的欧洲安全格局”的雏形乍现,不成想就被乌克兰和它那不成气的演员给拖衰了。
俄罗斯与美国在阿拉斯加已有了”智者的会晤“,那如果中国、俄罗斯、美国几天后若在北京相聚,按照“大板块决定小板块,多的决定少的,重的决定轻的,集中的决定分散的”原则,试问,欧洲在其中占据哪一条呢?一条都不占!若如此,那今后如果没有美国加盟,欧洲安全还有体系吗?或欧洲屈从美国,若如此,所谓“新的欧洲安全格局”还有意义吗?如果还不明白,用脚后跟丈量一下世界地图后脑子就会清醒许多。
二战结束后的世界就是这样被命名为“雅尔塔”的世界,我们也有人误称为“冷战体系”,殊不知,“冷战体系”在苏联解体前并没有否定“雅尔塔体系”,它只是在雅尔塔“公法”下的“私法”安排,这当然不是今天欧盟愿意退回去的世界。如果不愿回到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欧洲安全格局”,那么请问,欧洲还有什么新的选择呢?当然没有。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谁让一群无脑欧洲人生生将查理曼帝国(相当于中国秦帝国)在公元843年的《凡尔登条约》中一分为三;谁又让这群无脑欧洲人将至少在名义上统一(与中国周王朝一样)的欧洲,在一纸《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中,欢欣鼓舞地用主权的概念将欧洲的破碎合法化呢?
黑格尔痛心疾首地说:
843年,依照《凡尔登条约》,查理曼的后裔将帝国划分了一次;全部法兰克帝国除数省而外,暂时又在查理皇帝的统治下统一起来。但是这位懦弱的君王只能够把这个庞大的帝国维系一个很短的时间;不久,全境便又分裂为许许多多的小邦,各邦都形成了一种独立的地位。这些邦国有意大利王国,它自身也是分歧的;又有两个勃艮第国——上勃艮第国,它主要的中心地是日内瓦和发力斯的圣·摩里士修道院;下勃艮第国在侏罗、地中海和伦河之间;——又有洛林国,在莱茵河和缪司河之间;又有诺曼第国和布列坦尼国。法兰西本部便是封锁在这些邦国之中;羽格·卡柏特皇帝登极时的法兰西,便是如此被限制着。东法兰康尼亚、萨克森、条麟吉亚、巴伐利亚、斯瓦比亚等地仍然属于日耳曼帝国。法兰克帝国便是这样碎成片段了。[ [德]黑格尔著,王造时译:《历史哲学》,上海书店出版社2001年版,第364页。]
看着丘吉尔的莽撞,昨天的张伯仑痛心疾首;今天看着没有历史感只有上镜感欧洲领导人,尤其是英、法、德领导人,以及他们今天折腾出的”行百里半九十“的大悲剧,伤感扼腕的只有默克尔了。
呜呼!
说明:
这些材料可看我写的《全球视野中的中国国家安全战略》中册,目前该书断版,但收入《张文木战略文集》第六卷。
更新时间:2025-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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