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用婚柬祭我未亡十年
>收到他婚礼请柬时,我正躺在妇科手术台上。
>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护士小声提醒:「林小姐,您的电话。」
>麻醉针扎进皮肤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屏幕。
>那是他亲手写的请柬:「十年长跑,终成眷属,期待您莅临。」
>真可笑,十年前他跪在雪地里说:「娶不到你,我终身不娶。」
>如今他儿女双全,而我因为那次雪地流产落下的病根,正在切除子宫。
>仪式开始前,他冲到手术室砸门:「别做手术!我逃婚了!」
>可麻醉剂已经流进血液,我听见全世界最残忍的告白:
>「这十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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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凉的触感从身下金属台面渗上来,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消毒单,也抵不住那丝丝缕缕的寒意往骨头缝里钻。无影灯还没完全打开,只亮了几盏辅助光源,白得发青,冷冷地打在手术室顶棚,反射出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质感。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甜腥中带着残酷的干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肺叶上刷一层消毒液,呛得人头皮发麻。
林晚闭上眼,试图把注意力从身体深处一阵紧似一阵的钝痛中拔出来,可那痛楚盘根错节,早已和她融为一体。她听见器械护士清点金属器具的叮当声,清脆,冰冷,每一声都敲在她的神经上。医生和助手低声交换着她听不懂的术语,声音平稳,没有波澜,仿佛在讨论一件物品的修缮,而不是一个女人最隐秘的器官的去留。
十年了。那股雪地的寒气,好像从未从她生命里彻底散去。
挎包放在远处的物品架上,手机在里面闷声震动,一下,又一下,固执得令人心烦。它响了太久,久到原本无人理会,直到护士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低声提醒:“林小姐,您的电话……响了好多次了。”
麻醉师正在准备器械,针尖闪着一星冷光。她示意林晚侧身蜷缩,露出腰椎的间隙。
就在针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前一瞬,林晚不知哪来的冲动,哑声开口:“等等。”
护士看向她。她吸了口气,声音干涩:“麻烦…帮我拿一下手机。”
也许是想抓住麻醉前最后一刻与真实世界的联系,也许只是被那不肯停歇的震动催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护士迟疑地看向主刀医生,医生戴着口罩,只微微颔首。护士这才将手机取来,屏幕朝下,递到她眼前。
屏幕因为持续的来电已经亮起,显示着一个陌生又隐约熟悉的号码。而屏幕正中央,弹出一条无比清晰的电子请柬预览。
大红的底色,烫金的喜字,俗气又热闹,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猛地捅进她眼里。
底下还有一行手写体的备注,是发信人亲手所打,每一个字都透着屏幕也能感受到的、属于新郎官的喜悦和郑重:
「十年长跑,终成挚爱。新婚大喜,期待您莅临。」
——陈煦。
时间在那一刻骤然坍缩。冰天雪地里,那个少年人嘶哑的、带着哭腔的誓言,穿透十年光阴,震耳欲聋:
“林晚!我陈煦这辈子,娶不到你,就终身不娶!你听见没有?!终身不娶!”
那时真年轻,信以为真。连天地都仿佛被那炽热的誓言撼动。
真可笑啊。
冰冷的液体顺着脊柱推入,迅速蔓延开一种失去掌控的麻木感。手机从骤然失力的指尖滑落,屏幕砸在冷硬的地面上,“啪”的一声脆响,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开来,那刺目的红囍字,在碎裂的屏幕后面,扭曲,变形,最终被黑暗吞没。
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沉向一片没有痛楚、也没有边界的混沌之海。最后的感觉,是身下手术金属台那无可抗拒的、永恒的冰凉。
像极了那年冬天,他跪在雪地里求她别走时,她小腹深处涌起的、毁灭一切的寒潮。
那年的雪真大啊,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埋掉。
火车站破旧简陋,广播里冰冷的女声反复催促着列车信息。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箱轮在肮脏结冰的地面上卡顿,发出刺耳的噪音。每一声都刮在心尖上。
他追来了。头发凌乱,眼眶通红,外套甚至都没扣好,露出里面单薄的毛衣。他疯了一样冲开人群,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手指铁箍般收紧,捏得她生疼。
“为什么?!就因为我买不起那趟提前走的车票?就因为我让你等了那三天?!”他声音嘶哑,像困兽的呜咽,“我说了我会想办法!我会借钱!我会爬也爬来找你!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到骨血里的男孩,心碎成了粉末,和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割得生疼。眼泪在脸上冻成了冰棱,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全是绝望的呜咽和软弱的挽回。
误会像一道天堑。她看到的,是闺蜜手机里,他疲惫又无奈地抱怨异地恋太苦,说也许放手对她更好。她听到的,是母亲举着电话,冷笑着说“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他撑不住了,他不要你了”。
而他看到的,是她不留一句解释就决绝地消失,拉黑了一切联系方式,像人间蒸发。他以为她厌倦了,放弃了,嫌他穷,嫌他没能按时赴约。
“不是车票…不是…”她摇头,眼泪滚落,“陈煦,我们算了…”
他猛地跪了下去。双膝砸在冰冷肮脏的雪泥里,溅起浑浊的冰渣。周围候车的人群发出低低的惊呼,目光像针一样刺过来。
他仰着头,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瞬间融化,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
“林晚!我错了! whatever我错了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别走!”他死死攥着她的手,像攥着救命稻草,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求你…别不要我…”
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小腹的坠痛越来越清晰,一股不祥的热流正在缓慢地涌出。她害怕得几乎要晕厥。
“你起来…陈煦你起来…”她去拉他,他却纹丝不动。
“你答应我!你不走!”他执拗地跪在那里,眼睛红得骇人,“我陈煦发誓!这辈子,娶不到你林晚,我终身不娶!你听见没有?!终身不娶!”
誓言掷地有声,在寒冷的空气里回荡,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不计后果的滚烫和决绝。
她最终还是没有答应。列车员吹响了哨子,最后一刻,她猛地抽出手,几乎是踉跄着扑向了检票口。不敢回头,不敢听身后他那撕心裂肺的、几乎不似人声的哭喊。
火车开动了。窗外的世界是单调的白,他的身影在雪幕中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
她瘫在硬座车厢连接处的角落里,身下的温热和黏腻感越来越无法忽视。周围嘈杂的人声远去,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剧烈的绞痛从小腹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冷,无边的寒冷包裹了她,比窗外的数九寒天还要冷上千百倍。
血,顺着裤脚滴落下来,在绿色的车厢地板上,洇开一小朵、一小朵,触目惊心的暗红。
……
无影灯全部亮起,明晃晃地照着她失去知觉的身体。手术刀划开皮肉,没有任何痛感,只有一种遥远的、被拉扯的感觉。
意识漂浮在麻醉剂的云端,昏沉,断裂。一些模糊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是第一次发现例假迟迟未来的惊慌失措,和那之后一丝隐秘的、不敢言说的喜悦?还是独自一人躲在异地他乡的出租屋里,看着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杠,那种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恐慌和无助?
她记得自己最终抖着手给他发信息,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还没等那句“我可能有了”说出口,母亲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闺蜜“无意”中截来的图——陈煦的聊天窗口,那句“太累了,也许分开对大家都好”像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她最脆弱的地方。
紧接着,就是他那边久久的、死一样的沉默。
她那时以为,那是默认,是抛弃。
雪地、火车站、下跪的少年、冰冷的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医生遗憾的脸、“以后很难再……”……
碎片混乱地拼接,颠倒时空。一会儿是他笨拙地给她喂糖炒栗子,呵着气搓暖她的手;一会儿是手术灯冰冷的光,机械的刮搔声在身体内部响起,带走了什么,永远地留下了什么;一会儿又是他跪在雪地里,一遍遍地吼着“终身不娶”……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寒冷的种子就种进了她的子宫,用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做养料,用十年漫长的、无望的思念浇灌,一日日盘踞生根,最终长成了今日不得不彻底割舍掉的恶瘤。
从此,她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而他,儿女双全,佳偶天成,正在举办一场宾主尽欢、热闹喜庆的婚礼。
多讽刺。
麻醉监测仪的滴答声规律地响着,像在为她那死去的爱情,和再也无法孕育生命的子宫,读着最后的倒计时。
突然,死寂的手术室外,毫无预兆地传来一声巨大的、沉闷的撞击声!像是用什么重物狠狠砸在门上。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嘶哑到变了调的咆哮,穿透厚厚的隔音门板,模糊,却又惊心動魄地清晰:
“开门!开门!别做手术!林晚!别做——!”
“我逃婚了!我不结了!你听见没有?!我不娶别人了!”
“……”
手术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护士惊讶地抬头看向门口,助手停下了动作,连主刀医生都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那扇紧闭的、不断被撞击震动的门。
只有躺在手术台上的林晚,毫无反应。麻醉剂早已彻底流遍了她的四肢百骸,将她拖入了无知无觉的深渊。
世界光怪陆离。那疯狂的砸门声和吼叫声,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扭曲,变形,裹挟着一种绝望到令人心颤的力度。
在一片混乱的喧嚣和仪器冰冷的滴答声中,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刹那。
她好像听见了。
听见那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裹挟着十年积压的所有痛苦、所有不甘、所有思念,发出了全世界最残忍、最迟来的告白,撕裂了时光,重重砸在她再也无法回应的躯壳上:
“这十年……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
声音,戛然而止。
不知道是门外的人被制住了,拖走了,还是她终于彻底沉入了麻醉的深海。
什么都听不见了。
只有监测仪上,心跳的频率,似乎紊乱了一瞬。一滴眼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无声滑落,迅速没入鬓角的白布巾里,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存在过。
更新时间:202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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