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春，紫禁城乾清宫内，康熙帝正伏案批阅奏折，朱笔在折子上勾画出一道道凌厉的线条。

四十六岁的天子虽已过了不惑之年，但眉宇间的英气与威严丝毫未减，窗外春光明媚，几只麻雀在庭院里的海棠树上叽叽喳喳，为肃穆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生气。

"皇上..."太监总管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康熙头也不抬："何事？"

梁九功跪在地上，额头紧贴金砖："喀喇沁部传来急报……和硕端静公主……殁了。"

晴天霹雳

朱笔"啪"地一声掉在奏折上，溅起几滴刺目的红。

康熙缓缓抬头，眼神从震惊迅速转为锐利："何时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回皇上，公主是前日夜里去的……说是突发急病……"梁九功的声音越来越小。

康熙猛地站起身，龙袍带翻了案上的茶盏，褐色的茶水在明黄奏折上洇开，如同他此刻翻腾的怒火。

康熙走到窗前，春日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他想起二十年前，五公主才五岁，穿着粉色的小旗袍，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的样子。

掌上明珠

和硕端静公主，康熙的第五女，生于康熙十八年，生母是贵人兆佳氏。虽非嫡出，但五公主自幼聪慧可人，深得康熙宠爱。

康熙记得她七岁那年，自己考较皇子们功课，五公主躲在屏风后偷听，当三阿哥背《论语》卡壳时，这小丫头竟忍不住出声提醒。

被发现后也不害怕，反而仰着小脸说："皇阿玛，女儿也能背！"然后当真一字不差地背完了整篇《学而》。

"皇上，索大人和明大人到了。"梁九功的声音把康熙从回忆中拉回。

索额图和明珠快步进来，看到天子阴沉的脸色，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康熙简短告知了公主死讯，然后冷声道："朕要真相。"

政治联姻

噶尔臧，喀喇沁部杜棱郡王次子，康熙三十六年尚和硕端静公主。这门婚事本是为了笼络蒙古部落，巩固边疆。

当时十八岁的五公主含泪接下圣旨，只说了一句："儿臣愿为大清效力。"

康熙现在想来，心像被刀绞一般。他早听闻噶尔臧性情暴戾，但想着有朝廷威仪震慑，谅他不敢对公主不敬，难道……

"报！喀喇沁部使者到！"

一个风尘仆仆的蒙古汉子被带了进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康熙一眼就认出这是公主陪嫁的侍卫统领巴特尔。

"巴特尔，你老实告诉朕，公主究竟怎么死的？"康熙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巴特尔以头抢地，痛哭流涕："皇上……奴才该死！公主她…….她是被额驸活活踢死的啊！"

血泪真相

据巴特尔所述，噶尔臧酗酒成性，每次醉酒后都对公主恶语相向，公主为了大清与蒙古的和睦，一直忍气吞声。

事发当晚，噶尔臧又喝得烂醉，因一点小事就对公主拳打脚踢，最后竟用穿着马靴的脚猛踹公主腹部。

"公主当场吐血不止...额驸不许传太医...拖到第二天早上才..."巴特尔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

康熙双手紧握龙椅扶手，指节发白，他想起五公主出嫁前的样子——凤冠霞帔下的那张小脸强装欢笑，眼中却含着泪光。

"传旨。"康熙的声音冷得像冰，"喀喇沁部额驸噶尔臧即刻进京觐见。"

致命陷阱

噶尔臧接到圣旨时正在帐中饮酒作乐，听说皇帝召见，他满不在乎地对部下说："不过是死了个女人，大清皇帝还能为了个嫁出去的女儿跟咱们翻脸不成？"

然而当他带着随从行至古北口外五十里处的山谷时，一队蒙面"马匪"突然杀出。

这些人身手矫健，刀法精准，转眼间就砍翻了噶尔臧的随从，却偏偏只在他身上留下不致命的伤口。

噶尔臧捂着血流如注的腹部，惊恐地看着为首的蒙面人。

那人扯下面巾，竟是巴特尔！"额驸大人，皇上让我代他问您——被人踢的滋味如何？"

当噶尔臧被抬进京城时，已经奄奄一息，康熙"关切"地派了太医诊治，却暗中吩咐："用最好的药吊着他的命...别让他死得太快。"

生不如死

噶尔臧被安置在一处特制的地牢里——阴暗潮湿，却每日有人送来精致的膳食。

太医定期来"诊治"，每次都带来不同的"良药"，起初噶尔臧还心存侥幸，以为康熙终究顾忌喀喇沁部的势力不敢杀他。

但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可怕的变化——先是皮肤溃烂，接着关节剧痛，最后连五脏六腑都像被火烧一样。

三个月后，噶尔臧已经不成人形，每天在牢房里哀嚎，看守的侍卫冷笑，却置若罔闻。

就这样，噶尔臧在地牢里被折磨了整整三年，最后死时，浑身溃烂流脓，连眼睛都被自己的血糊住了。

而康熙在此期间，对喀喇沁部格外优待，不仅没有追究责任，还将公主留下的儿子立为继承人。

帝王心术

康熙四十二年冬，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向正在赏雪的康熙汇报，噶尔死了。

康熙轻轻拂去肩上的雪花，淡淡道："厚葬了吧，另外，传旨喀喇沁部，朕的外孙既已承袭爵位，朝廷会加派师傅教导。"

梁九功偷眼看去，雪花落在康熙的龙袍上，竟像是永远化不开的霜。他忽然想起三年前，五公主灵柩回京时，皇上独自在灵前站了一整夜，第二天上朝时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积雪，康熙转身走向乾清宫，背影在雪中显得格外孤独。

作为帝王，他完美地报复了杀害女儿的凶手；但作为父亲，他永远失去了那个在御花园里追蝴蝶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