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6年,65岁的左宗棠率领湘军踏上西征之路。这位戴着老花镜、骑着毛驴的统帅,身后是抬棺随行的敢死队,身前是被阿古柏侵占、沙俄觊觎的新疆大地。从朝堂辩论到戈壁征战,从军事收复到制度建设,左宗棠用三年时间完成了晚清最辉煌的边疆壮举。这场收复之战不仅重塑了中国西北的疆域版图,更留下了一套“军事安边、民心归复、制度固疆”的治理范式,其智慧至今仍在新疆的发展脉络中回响。
19世纪70年代的清朝,正处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漩涡中心。东南沿海,列强军舰游弋,海防警报频传;西北边疆,阿古柏在英国支持下建立“洪福汗国”,沙俄趁机占领伊犁,新疆几乎从大清版图上剥离。朝堂之上,一场关于“海防”与“塞防”的争论撕裂了清廷决策层。
直隶总督李鸿章主张“暂弃新疆”:“新疆乃化外之地,茫茫沙漠,赤地千里,土地瘠薄,人烟稀少。乾隆年间平定新疆,倾全国之力,徒然收数千里旷地,增加千百万开支,实在得不偿失。依臣看,新疆不复,于肢体之元气无伤;海疆不防,则心腹之患愈棘。”他建议将西征军费挪作海防,放弃这片“无用之地”。
时任陕甘总督的左宗棠拍案而起。在《复陈海防塞防及关外剿抚粮运情形折》中,他痛陈:“新疆天山南北两路粮产丰富,瓜果累累,牛羊遍野,牧马成群。煤、铁、金、银、玉石藏量极为丰富。所谓千里荒漠,实为聚宝之盆。”更关键的是战略价值:“若新疆不固,则蒙古不安,匪特陕、甘、山西各边时虞侵轶,防不胜防,即直北关山,亦将无晏眠之日。”在他看来,新疆是中国西北的“肢体”,一旦割裂,整个北方防线将如断脊之龙,京津安危亦无从谈起。
这场辩论持续了半年,最终慈禧拍板支持左宗棠。但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收复新疆,首先要跨越的是“钱、粮、兵、械”四道天堑。
左宗棠的准备工作堪称“精细到骨髓”:
- 筹饷:朝廷只拨给200万两白银,不足军费的十分之一。左宗棠打破“不借洋债”的祖制,先后四次向汇丰银行借款,合计1595万两,用海关税收作抵押,硬是凑齐了4000万两军费;
- 整军:将西征军从14万人裁至6万,保留精锐。士兵必须通过“负重30斤行军百里”的体能测试,军官需熟悉新疆地理与回民习俗,湘军名将刘锦棠等一批年轻将领被委以重任;
- 备械:通过胡雪岩从德国购买克虏伯后膛炮、毛瑟步枪,建立起当时中国最精锐的西式炮兵部队,仅开花炮弹就储备了2万余发;
- 运粮:在肃州(今酒泉)建立总粮台,雇佣3000辆大车、5000头骆驼,从甘肃、内蒙古、宁夏征集粮食4000万斤,沿“河西走廊—哈密—巴里坤”建立7处粮站,确保大军“粮随兵行”。
1876年4月,左宗棠进驻肃州,将自己的棺材抬到军营门口。“壮士长歌,不复以出塞为苦”——这位老人用最决绝的姿态告诉世人:新疆,一寸都不能丢。
收复新疆的军事行动,左宗棠用“缓进急战”四个字概括。“缓进”是为了充分准备,“急战”是为了速战速决,避免沙俄干涉与财政崩溃。这场战争的本质,既是与阿古柏势力的军事对抗,更是与分裂势力争夺民心的较量。
先北后南,切割敌人的心脏
阿古柏的势力在南疆(以喀什为中心),但北疆的乌鲁木齐是其咽喉。左宗棠制定“先取北疆,扼其咽喉,再南下破其巢穴”的战略。1876年8月,刘锦棠率部突袭古牧地(今米泉),用克虏伯炮轰塌城墙,全歼守军6000人,打开了乌鲁木齐的门户。仅用三个月,北疆除伊犁外全部收复。
1877年春,清军转向南疆。达坂城之战成为关键:湘军深夜突袭,用开花炮摧毁阿古柏的弹药库,守军投降后,左宗棠下令“给衣给粮,纵归故土”,此举瓦解了南疆敌军的抵抗意志。随后连克吐鲁番、托克逊,阿古柏在绝望中服毒自杀(一说被部下杀死)。至1878年1月,除伊犁外,新疆全境收复。
分化敌人,争取民心的“软武器”
阿古柏政权靠宗教极端主义维系,其统治下的回民、维吾尔族百姓深受压迫。左宗棠提出“不分汉回,只问良莠”的政策:
- 严禁士兵烧杀抢掠,规定“凡杀降者斩,扰民者斩”,湘军进入喀什时,百姓夹道欢迎,献上瓜果;
- 尊重当地习俗,允许清真寺正常活动,甚至修复被阿古柏破坏的宗教场所;
- 对投降的敌军“愿留者编为农勇,愿走者发放路费”,阿古柏的侄子海古拉率残部逃往俄国时,身边仅剩数十人。
面对沙俄占据的伊犁,左宗棠采取“军事威慑+外交谈判”的策略。1880年,他率大军进驻哈密,摆出收复伊犁的架势,命士兵在哈密至伊犁沿途修筑工事。与此同时,曾国藩之子曾纪泽在圣彼得堡与沙俄谈判。沙俄见军事讹诈无效,最终签订《中俄伊犁条约》,中国收回伊犁九城及特克斯河流域。
收复新疆后,左宗棠清醒地认识到:“重新疆者,所以保蒙古;保蒙古者,所以卫京师。然欲保新疆,必先治新疆。”他推动的新疆建省与治理改革,彻底改变了自乾隆以来“军府制+伯克世袭”的松散管理模式,为今天新疆的行政格局奠定了基础。
过去,新疆实行“军府制”,以伊犁将军统辖,但地方事务由维吾尔族伯克(世袭贵族)管理,伯克对百姓横征暴敛,是叛乱的根源之一。左宗棠上奏朝廷:“立行省,改郡县,设考官,兴学堂,重农桑,修水利,实为长治久安之策。”1884年,清廷正式设立新疆省,以迪化(今乌鲁木齐)为省会,废除伯克世袭制,推行与内地一致的郡县制。
- 水利:在吐鲁番、哈密等地修建坎儿井,推广中原的灌溉技术,仅吐鲁番就新增耕地10万亩;
- 屯田:组织士兵“且战且耕”,在巴里坤、乌鲁木齐开辟屯田区,军粮自给率从30%提升至70%;
- 商贸:修复丝绸之路北道,鼓励汉回商人往来,迪化成为西北商业重镇,“商铺林立,驼队络绎不绝”;
- 教育:在各地设义学,教授汉语与儒家经典,同时允许民族语言教学,推动文化融合。
左宗棠在新疆部署“全疆皆兵”:保留4万驻军,分驻喀什、伊犁等战略要地;组织百姓成立“民团”,协助守边。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减轻赋税、兴修水利,让各族百姓“有田种、有饭吃”——在收复后的十年里,新疆人口从100万增至150万,叛乱再也没有大规模发生。
140多年后,当我们俯瞰新疆的绿洲与油田、铁路与光伏板,仍能看到左宗棠治疆智慧的延续:
- 国家统一是前提:正如左宗棠驳斥“弃疆论”时所言,边疆的稳定是国家整体安全的基石。今天的新疆,作为“一带一路”核心区,其战略价值早已超越地理边界,成为连接中国与中亚的枢纽;
- 民生为本是根基:左宗棠修坎儿井、办屯田,本质是让百姓共享发展成果。今天的新疆,通过脱贫攻坚(2020年所有贫困县摘帽)、乡村振兴,让各族群众的获得感成为稳定的“压舱石”;
- 文化融合是纽带:左宗棠既尊重民族习俗,又推动制度统一,体现了“和而不同”的智慧。今天的新疆,在保护各民族文化的同时,大力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让文化认同成为民族团结的粘合剂。
从抬棺出征的决绝,到建省固边的深谋远虑,左宗棠用一生证明:边疆的稳定,从来不是靠武力征服,而是靠“守土有责”的担当、“因地制宜”的智慧、“以民为本”的初心。这,正是历史留给今天最珍贵的启示。
参考资料
1. 左宗棠《左文襄公全集》,岳麓书社2009年版
2. 郭廷以《近代中国史纲》,上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
3. 马大正《清代新疆开发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
4. 新疆社会科学院《新疆通史·晚清卷》,新疆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
#左宗棠收复新疆##新疆是个好地方#
更新时间:2025-08-11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