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老企业实录:阿干镇煤矿,从繁荣富足到满目沧桑

在兰州城南群山褶皱里,有一个与如今兰州市风格迥异的阿干镇,那里一片破败,成为满目沧桑的工业遗迹。

“阿干” 二字并非凭空而来,而是鲜卑人的“阿哥”,其中涉及一千多年前慕容廆与吐谷浑的兄弟故事。

慕容廆(269 年-333 年)与吐谷浑同属鲜卑慕容部,慕容廆是慕容部酋长的嫡子,吐谷浑则是慕容廆的庶长兄,慕容廆接替酋长之位,以雄才大略著称,在辽东地区建立了稳固的统治,推动了慕容部的崛起,后来成为前燕追尊的君主。

据《晋书・吐谷浑传》等记载,兄弟二人因牧场马匹争斗产生嫌隙,吐谷浑不愿与弟弟相争,遂率部从辽东(今东北)向西迁徙,历经辗转,最终在今青海、甘肃一带建立了吐谷浑政权。这一政权从公元 4 世纪初延续至 7 世纪末,存续近 350 年,成为连接中原与西域、青藏高原的重要势力,在丝绸之路南线的贸易和文化交流中扮演了关键角色。

据说吐谷浑部从东北向西迁徙途经这片山沟时,慕容廆曾后悔逼走了兄长,派人追寻劝返,吐谷浑断然拒绝,在西北另立门户。

阿干镇这个地名在这片山谷中已跨越千年,如今在阿干镇的山梁上,还能看到隐约的古道遗迹,老人们说那是 “胡人走过的路”。而山沟里破败的电影院、子弟学校,则记录着另一段热闹岁月 —— 当鲜卑人的牧歌早已消散,乌金开采的机器声曾在这里响彻山谷,形成了自给自足的煤矿小社会。

鲜卑迁徙的烟尘与煤矿生产的蒸汽,在这片山沟里完成了千年的对话。“阿干镇” 这个名字,既刻着游牧民族的迁徙记忆,也印着工业时代的奋斗年轮,让这座寂静的山村成为兰州城南一部浓缩的地方史。

一、山沟里的 “工业火种”:在三线建设中崛起

1958 年,国家 “大办工业” 的号角吹响,地质队在兰州城南的阿干镇发现了优质煤层。这片原本只有几户人家的山沟,迎来了第一批扛着铁锹、背着行囊的建设者 —— 他们中有从东北老矿调来的技术工人,有本地农村招来的青年,还有刚毕业的学生,在没有机械的年代,用镐头和箩筐在山里开出了第一条矿井(来源:《七里河区工业志》)。

1960 年,阿干镇煤矿正式投产,隶属甘肃省煤炭局,成了兰州地区重要的能源供应基地。“那时候火车通到矿门口,每天三列煤车往外运,烟囱里的烟就没断过。”82 岁的老矿工王德明记得,当年矿上最热闹的是 “井口食堂”,下井的工人升井后,能在这里领到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羊肉汤,“浑身黑黢黢的,就露着俩眼睛,坐在食堂里呼噜呼噜喝汤,那香味能飘到山脚下。”

作为计划经济时代的 “重点企业”,阿干镇煤矿很快形成了一个独立的 “小社会”。矿区内建起了子弟学校、职工医院、电影院、澡堂,甚至有自己的供销社和理发店。每到傍晚,广播站里会播放《咱们工人有力量》,家属院里飘着饭菜香,孩子们在操场追逐打闹,下井的工人穿着蓝色工装,骑着 “永久牌” 自行车穿梭在生活区 —— 这条山沟因为煤矿,成了兰州城南最 “洋气” 的地方(来源:《兰州工业记忆》)。

最辉煌的 1980 年代,矿上有职工 2000 多人,年产能突破 30 万吨。那时候的煤矿工人是 “香饽饽”,工资比城里干部还高,逢年过节发米发面,夏天发降温茶,冬天发棉袄。“姑娘们都想嫁矿上的工人,我媳妇就是当年供销社的售货员,托人说媒才成的家。” 王德明指着墙上泛黄的结婚照,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的确良衬衫,胸前别着 “先进生产者” 的奖章,“那时候走亲戚,说在阿干镇煤矿上班,人家都高看一眼。”

二、乌金冷却:从 “能源支柱” 到矿井关停

1990 年代,煤炭市场的寒风刮进了山沟随着环保政策收紧、新能源兴起,以及小煤窑的无序竞争,阿干镇煤矿的日子越来越难:优质煤层逐渐枯竭,开采成本飙升,而煤炭价格却一路下跌。曾经供不应求的 “阿甘煤”,开始堆在货场里卖不出去(来源:《甘肃省煤炭工业改革纪实》)。

老矿工李福贵记得,1998 年冬天特别冷,矿上第一次停发了取暖煤,职工工资也开始拖欠。“下井的工人还在坚持,可澡堂的热水停了,食堂的馒头变成了玉米面的,子弟学校的老师也走了好几个。” 他说,最让人难受的是去供销社买东西,以前记账就能拿东西,后来必须付现金,“售货员说‘矿上欠着钱呢,实在垫不起了’。”

2005 年,矿井安全整顿的政策出台,阿干镇煤矿的几处老矿井因不符合安全标准被强制关闭。2010 年,最后一条生产线停了工,矿区的大烟囱再也没冒出过烟。2012 年,破产清算的公告贴在了矿部门口,一群头发花白的老矿工围着公告看,有人摸着 “安全生产 3000 天” 的奖牌掉眼泪:“挖了一辈子煤,最后矿没了,家也快散了。”(来源:七里河区档案馆破产档案)

矿井关停后,2000 多名职工各奔东西。年轻力壮的大多外出打工,去新疆、宁夏的新煤矿继续下井;有技术的去了城里的工厂;年纪大的就留在山沟里,守着空荡荡的家属院。“当年热闹的电影院,成了羊圈;职工医院的听诊器,被收废品的收走了;连澡堂门口那棵老槐树,都因为没人浇水枯死了。” 李福贵说,现在走在矿区里,能听见的只有风吹过空厂房的回声。

三、两地生活:从山沟到城市的 “迁徙”

破产清算后,按照政策,职工们拿到了一笔 “买断工龄” 的补偿款 —— 工作 30 年的老职工能拿到 3 万多块,这笔钱成了他们 “二次谋生” 的本钱(来源:《甘肃省国企职工安置政策汇编》)。大部分人选择离开山沟,在兰州城区安家,而九州开发区成了他们的新聚集地。

“2015 年在九州买的房,首付就是买断工龄的钱,剩下的贷了款。”58 岁的张建国原来在矿上开绞车,现在在九州的小区里当保安,“每天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高楼大厦,总想起矿上的绞车房 —— 那时候盯着仪表盘,现在盯着门禁,都是‘看机器’,可心里的滋味不一样。”

在九州开发区,有近千名阿干镇煤矿的职工及家属定居,他们自发形成了 “煤矿家属区”。小区门口的早餐摊老板是矿上食堂的厨师,菜市场里卖菜的阿姨曾是供销社的售货员,大家见了面还能聊起矿上的往事:“还记得王师傅下井救过人吗?”“当年电影院放《地道战》,挤得都站不下。”

但仍有几十户老人留在了阿干镇。他们的房子是矿上分配的老家属楼,墙皮剥落,窗户透风,却舍不得走。76 岁的赵桂兰每天早上会去矿区的老操场散步,那里曾经是职工运动会的场地,现在长满了杂草。“儿子在九州买了房,让我去住,可我住不惯。” 她说着指了指远处的矿井口,“在这里能看见老矿,心里踏实。”

留在山沟的老人,靠种菜、捡废品或者子女接济生活。他们很少去城里,觉得 “跟不上趟”。偶尔有以前的工友从九州回来看看,会带些水果点心,大家坐在老槐树下聊天,说的还是矿上的事:“那时候下井前喝的羊肉汤,现在再也喝不到那个味儿了。”


四、山沟里的年轮:不该被遗忘的记忆

如今从兰州城区开车去阿干镇,半小时的路程仿佛穿越了两个时代。一边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一边是红墙斑驳、寂静无声的废弃矿区。只有那条锈迹斑斑的小铁路,还在山沟里延伸,像是在诉说着这里的过往。

那些在煤矿工作过的人们,不管住在九州的高楼里,还是留在山沟的老房子里,都带着 “阿甘矿工” 的印记:他们习惯了早睡早起,说话嗓门大,待人实诚,就像当年从矿井里挖出来的乌金,朴实而有分量。

2005 年,矿井安全整顿的政策出台,阿干镇煤矿的几处老矿井因不符合安全标准被强制关闭。2010 年,最后一条生产线停了工,矿区的大烟囱再也没冒出过烟。2012 年,破产清算的公告贴在了矿部门口,一群头发花白的老矿工围着公告看,有人摸着 “安全生产 3000 天” 的奖牌掉眼泪:“挖了一辈子煤,最后矿没了,家也快散了。”(来源:七里河区档案馆破产档案)

矿井关停后,2000 多名职工各奔东西。年轻力壮的大多外出打工,去新疆、宁夏的新煤矿继续下井;有技术的去了城里的工厂;年纪大的就留在山沟里,守着空荡荡的家属院。“当年热闹的电影院,成了羊圈;职工医院的听诊器,被收废品的收走了;连澡堂门口那棵老槐树,都因为没人浇水枯死了。” 李福贵说,现在走在矿区里,能听见的只有风吹过空厂房的回声。

在九州的小区里,有老人自发组织了 “阿甘煤矿忆旧会”,每月聚一次,聊的都是矿上的故事。他们翻出珍藏的老照片:穿工装的年轻人在矿井前合影,职工运动会上的拔河比赛,电影院门口排队买票的人群…… 这些照片里的场景,成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而在阿干镇的山沟里,春天会开满野花,夏天有蝉鸣,秋天落叶铺满小路,冬天白雪覆盖厂房。这里的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慢到能让人想起那些乌金沸腾的日子,想起那些在矿井里挥洒汗水的人们,想起那个曾经热闹非凡的 “山沟小社会”。

或许阿干镇煤矿的故事,只是中国工业变迁的一个缩影。但对于那些在这里奋斗过、生活过的人们来说,这里是他们的青春,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生命中最滚烫的记忆。正如一位老矿工所说:“煤矿虽然关了,但我们挖出来的煤,曾温暖过这座城市;我们流过的汗,曾让这片山沟热闹过 —— 这就够了。”

如果你或你的家人曾是阿干镇煤矿的职工,如果你记得这里的小铁路、电影院或是那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欢迎在评论区留下你的故事。这片山沟里的年轮,需要我们一起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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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9-30

标签:历史   兰州   富足   实录   煤矿   繁荣   沧桑   企业   山沟   矿井   吐谷浑   职工   慕容   矿区   矿工   电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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