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香散了！雪花长春厂注销，东北老少爷们的青春也凉了

“当年这厂门口的酒糟味儿，比咱东北的大酱还浓！现在？你闻，只剩风了。”前几天刷到张朝拍的短视频，这哥们儿站在华润雪花长春工厂门口红着眼圈叹气。他在这儿扛了二十年箱子，如今工厂挂了注销公告，2025年末，这颗在东北啤酒江湖滚了三十年的“酒珠子”，总算停了下来。

对农安县人来说，这家工厂不是冰冷的企业，是刻在生活里的味道。“上世纪九十年代，路过啤酒厂就闻着酒糟香，威士龙啤酒那叫一个地道，是咱农安人的骄傲。”土生土长的陈哲说，他爸妈都是厂里的双职工，父亲19岁就进厂，“2010年前后最忙，上24小时休24小时，后半夜下班算早的，机器坏了还得熬到天亮。”那时候，能进雪花啤酒厂比考公还风光，旺季正式工月薪近四千，在小城里足以撑起体面的生活。

上世纪九十年代，农安人请客要是摆不出威士龙，都不好意思开席。这厂最早叫农安县啤酒厂，后来改叫威士龙，2001年被华润收了，才算真正火起来。华润当时跟捡着宝似的，派了十多个人连夜来盘资产，比抢春运火车票还急。

2007年扩建食堂宿舍，上了两条新生产线，机器转得比风扇还快；2011年更牛，一年卖21.6万千升啤酒，缴税过亿，成了农安县的“摇钱树”。那时候进这厂比考公务员还难，托关系送礼都得排大队，旺季正式工一个月能拿四千块，在2010年的小县城，这收入能横着走。陈哲说：“我爸那时候天天穿厂服炫耀，说比邻居家当老师的还体面。”

可酒瓶子里的江湖，说变天就变天。2015年陈哲上高一，突然发现爸妈回家不哼歌了，饭桌上总说“金士百又降价了”“网上卖的啤酒比咱厂还便宜”。金士百是吉林本地的老牌子，2014年被百威英博收了，有钱有渠道，直接跟雪花对着干。

工厂的机器转得越来越慢，2019年3月，一纸解散通知贴在了厂门口，陈哲的爸妈双双下岗，“干了一辈子啤酒包装，突然不知道能干啥，我妈在家哭了好几天。”9月工厂说要注销，谁也没想到，这注销手续一办就是六年，全卡在了劳动纠纷上。

最典型的是宋师傅，1997年就进厂扛箱子，2019年被辞退时，华润说只认2006年以后的工龄，就给8.6万补偿。宋师傅急了：“我把半辈子都扔在这儿了，凭啥前九年不算数？”告到法院，最后判华润再补2.5万，但1997到2001年那段，因为没合同没凭证，还是打了水漂。

这样的官司前后堆了180多起，占了工厂所有诉讼的九成。华润也硬气过，不服仲裁结果，把290多个工人一起告上法庭，两边拉扯了好几年，有的案子一审二审走下来，都到2022年了还没个准信。

北京金诉律师事务所的王玉臣说，这里面门道多，有的是外包工没签合同，有的是仲裁过了时效，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愿。好在注销前大多事儿都了了，张朝说：“兄弟们基本都拿到该得的钱了，就算有遗憾，也不想再耗了。”

其实长春厂的遭遇，就是华润在东北“大撤退”的一个缩影。你可能不信，现在忙着关厂的华润，当年在东北那可是“财神爷”级别的。上世纪八十年代，东北人爱喝啤酒是出了名的，产能占全国七分之一，人均喝的比南方人多一倍还不止。

那时候东北的啤酒牌子比小卖部的零食还多，沈阳人认“老雪”，齐齐哈尔人爱“明月岛”，大连人喝“棒槌岛”，真·一城一啤。1993年宁高宁带着华润杀进来，一眼就瞅准了机会——这些本地厂大多缺钱，正好被华润“捡漏”。

用酒业分析师蔡学飞的话说：“华润那时候跟阔佬逛菜市场似的，看中哪家就买哪家。”十多年里在东北收了14家厂，光辽宁就收了9家，把望花、棒槌岛这些硬牌子都攥在手里。为了抢市场，在哈尔滨搞“无限畅饮”，啤酒1.5元一瓶；在沈阳让1800家经销商只卖雪花，气得哈啤告到反垄断部门。

2011年达到巅峰，在辽宁市场占了68%的份额，沈阳、大连更是超70%，妥妥的“东北啤酒王”。可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2014年全国啤酒卖不动了，产能过剩的问题全暴露出来，华润当年就亏了钱。新老板侯孝海后来复盘，说自己掉进了“老大陷阱”：“一个省建好几个厂，机器闲一半，纯属浪费，其实一家厂就够供全省的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