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秋天的上海,湖南路那栋小楼里,贺子珍跟平常一样翻当天的报纸。
突然一篇叫《缅怀志愿军英烈毛岸英》的短文跳进眼里,上面写着1950年11月25日,毛岸英在朝鲜大榆洞牺牲了。
就这几十字,跟闷雷似的砸在她心上,她整个人僵在藤椅里,手指抖着反复摸那几行字,眼泪一下子就糊住了眼睛。
好半天,她哽咽着冒出一句:“他是我的儿子呀!怎么就走了,连句告别都没有。”
这话里的疼,隔着几十年听,都能感觉到那种撕心裂肺。
要说起贺子珍和毛岸英的缘分,还得回到1937年冬天。
那时候贺子珍因为长征时被弹片伤着了,身体实在撑不住,就一个人去了苏联。
莫斯科的冬天冷得刺骨,可再冷也冷不过她心里的苦,之前已经没了五个亲生骨肉,到苏联第二年,才十个月大的廖瓦又因为肺炎没了。
那阵子她几乎被悲痛压垮,连活下去的劲儿都快没了。
毛泽东看着妻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就想着让孩子陪在她身边或许能好点。
先是把女儿李敏送到苏联,后来又把流浪了好几年、刚找回来的毛岸英、毛岸青兄弟托付给她。
记得当时两个少年站在门口,穿着单薄的衣服,用湖南口音怯生生喊“贺妈妈”的时候,贺子珍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她几步冲过去把兄弟俩搂在怀里,带着哭腔说:“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亲娘!”说实话,那时候贺子珍每月就70卢布的生活费,日子过得挺紧巴。
可她总想着孩子正在长身体,就自己省着吃饭,把钱省下来给岸英兄弟买苹果补充营养。
到了晚上,她就借着昏暗的灯泡,把自己的旧毛衣拆了重新织,给岸英做手套。
苏联冬天能到零下三十度,她怕孩子冻着手生冻疮,特意在手套袖口多絮了两层棉花。
有一次岸英得了重感冒,烧得厉害,她背着岸英去克里姆林宫医院,路上不小心滑倒在冰面上,膝盖被冰碴划得直流血,可她不管自己的伤,死死护着背上的岸英,就怕孩子再受一点罪。
那段日子,本来是贺子珍人生里最黑暗的阶段,可因为有了这两个孩子,心里反倒有了温度。
岸英后来在日记里写:“贺妈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愿用一生报答她的笑。”
我觉得这话一点不夸张,贺子珍当时就是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两个孩子身上,这种没有血缘却胜似血缘的感情,比亲母子还让人动容。
日子就这么在苏联的风雪里过着,直到1946年,岸英要回国了,这对刚建立起深厚感情的母子,又要面临分离。
岸英回国的前一天晚上,特意跪在贺子珍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头,说:“娘,等我回北京,一定接您回家!”
贺子珍一边抹眼泪,一边把连夜织好的毛背心塞进他行李,念叨着:“朝鲜那边冷,穿上它,就当娘在你身边陪着。”谁也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了。
那时候岸英刚结婚不到一年,却主动写了请战书要去前线。
一开始彭老总并不同意,毕竟岸英是领袖的长子,刚结婚,还精通俄语,留在国内搞建设能发挥更大作用。
可岸英特别倔强,反复说:“我是毛泽东的儿子,更该第一个上战场。”就这么坚持着,10月7号晚上,他跟着志愿军跨过了鸭绿江。
出发之前,他还特意叮嘱弟弟岸青和妹妹李敏:“千万别告诉贺妈妈我去朝鲜了,她身子弱,受不了这个刺激。”
11月24号那天,大榆洞的志愿军司令部遭到美军燃烧弹空袭。
当时情况特别紧急,岸英为了抢回作战地图和电台,跟着高瑞欣一起冲回火海,可这一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后来战友们从灰烬里扒出来的,只有一件焦黑的毛背心、半副手套,还有一本被烧掉封皮的俄文笔记。
打开笔记才发现,里面还夹着贺子珍写的家书,上面写着:“娘等你回来,吃你最爱吃的剁椒鱼头。”
岸英牺牲的消息传回来,毛泽东忍着巨大的悲痛对彭老总说:“战争总要死人,我毛泽东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可他心里清楚,贺子珍要是知道这事,肯定扛不住。
无奈之下,他下了命令,要把这个消息封锁起来。
不光是他,周恩来、聂荣臻、罗瑞卿这些知道内情的人,都把这个秘密咽在肚子里。
李敏和岸青每次给贺子珍写信,末尾都会特意加一句“大哥在朝鲜很好,勿念”,就怕漏了馅。
就这么瞒了四年,贺子珍还常常推开窗户,望着北方飘雪的夜空念叨:“岸英这孩子,怎么也不捎个信回来。”
她还特意给岸英织了五双手套、三件毛衣,托外交信使送到朝鲜,可这些包裹全都石沉大海。
她哪里知道,那些东西根本没送出去,被原封不动地锁进了志愿军的档案室,上面还盖着“绝密”的印章。
1954年10月,中央决定公开毛岸英等烈士的事迹,想借此鼓舞全国人民抗美援朝的斗志。
可谁也没料到,这个消息会以这样的方式传到贺子珍耳朵里。
那天她手里拿着的《解放日报》,关于岸英的报道就300来字,可每一个字都像钝刀子一样,一寸寸割着她的心。
“他走的时候,才二十八岁呀!连声娘都没来得及叫。”她哭到后来都干呕,手指把报纸攥成了纸团,又舍不得扔,一点点把纸团抹平,仿佛这样就能把儿子的名字刻进心里。
后来侄女贺小平回忆说,那天夜里,贺子珍把岸英以前送她的钢笔、毛衣的残片,还有那本烧焦的笔记本,一件件摊在床上,嘴里反复念叨:“如果我早知道,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他拉回来。”
从那以后,贺子珍常常整夜整夜坐在窗前,对着北方哼唱《国际歌》,声音沙哑得像漏风的老风琴。
李敏劝她睡一会儿,她只是摇头说:“我一闭眼,就看见岸英在火里喊‘贺妈妈救我’,我哪睡得着啊。”
说实话,我真没法想象她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明明心里疼得要命,却只能自己憋着。
晚年的时候,贺子珍搬到了南昌。
她在院子里种满了月季,最红的那棵取名叫“岸英”,旁边两棵分别叫“岸青”和“娇娇”,娇娇就是李敏的小名。
她常跟身边的人说:“等花开了,孩子们就回来了。”
我觉得这大概就是她的精神寄托吧,把对孩子的思念都藏在了这些花里,看着花开花落,就像看着孩子们在身边一样。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逝世了。
贺子珍获准进京,当列车经过天安门的时候,她颤巍巍地摸着车窗玻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嘴里念叨着:“润之,我把孩子们都带大了,可岸英……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1977年,她第一次去了八宝山革命公墓。
在毛岸英的衣冠冢前,她献上了一双手织的手套,哽咽着抚摸墓碑上的照片,说:“儿子,娘来晚了。”
1984年4月19日,贺子珍在上海病逝。
家人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莫斯科的雪地,贺子珍一手搂着岸英,一手搂着岸青,三个人笑得像春天里的白桦树一样灿烂。
照片背面,是她歪歪扭扭写的字,“我的孩子们,娘来了。”
更新时间:2025-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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