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江记

汉江记

作者:张允

当晨跑的人儿踩碎江雾时，汉江正把第一缕光揉成碎银。露水在护栏的金属杆上凝结，像谁遗落的星子，手指一碰就跌进水里，惊得几条小鱼甩着尾巴躲进石缝——那里或许还嵌着半片汉代的陶片，被水流打磨得比现代的玻璃还要光滑。

身穿校服的学子骑着单车掠过滨江步道，书包上的挂坠叮咚作响，和江面上货轮的汽笛撞出奇妙的和声。有人在亲水平台上练太极，招式里总是带着水流的弧度，衣袖扫过空气时，竟像要卷起孟浩然笔下"气蒸云梦泽"的潮气。垂钓者的遮阳伞排成彩色的阵列，鱼线绷直的瞬间，阳光顺着丝线滑下来，在他们手背上烫出细碎的光斑。

午后的江面是块被晒暖的蓝宝石。孩子们踩着滑板车追逐，影子被阳光拉得老长，偶尔撞上卖冰粉的推车，玻璃柜里的红糖浆晃出涟漪，竟和江面上的波纹遥遥呼应。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团扇拍照，衣袂翻飞时，倒让岸边的芦苇也学着摇曳，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蒹葭苍苍"的古意漫进了现代化的镜头，还是今日的风，吹乱了千年前的诗行。

暮色是一场温柔的融化。写字楼的玻璃幕反射着灿烂的落日，把余晖泼进江里，让半条河都成了橘子味的汽水。下班的人沿着步道散步，耳机里的旋律漏出几句，混着江水拍打堤岸的节奏，倒比任何编曲都和谐自然。有人默默蹲下身，把刚买的热面皮放在石阶上，蒸汽袅袅升起，和江雾缠在一起，恍惚看见苏轼笔下"竹外桃花三两枝"的美景，原来烟火气与诗意，本就该这样不分彼此。

霓虹灯亮起时，江面上的桥成了流动的光带。夜跑者的运动鞋敲出鼓点，惊飞了栖在灯柱上的白鹭，翅膀划破灯光的刹那，像给这现代夜景添了一笔水墨留白。有人坐在长椅上刷手机，屏幕的光映在瞳孔里，和江中的灯影重叠，想起李白"今人不见古时月"的感叹——可此刻的月光，不正在数据流与水波之间，悄悄完成着一场跨越千年的拥抱吗？

江水依旧不紧不慢地流着，带着岸边的共享单车倒影，带着远处高铁驶过的轰鸣，也带着水底沉睡的秦砖汉瓦。它早把古老与现代酿成了一坛酒，风过时，就漫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让人明知是寻常日子，却总在抬头的瞬间，撞见些惊艳时光的温柔。

作者简介

张允， 男， 汉族 ，笔名半度华年，陕西省汉中市城固县人，生于1976年3月，大学文化，中国民主同盟盟员，汉中市作协会员，城固县民间文艺家协会成员，热爱文学，近年来先后在中省市各级各类网站媒体发表散文、诗歌、杂文稿件三百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