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花

商场里，我坐在美甲店的椅子上，望着那些瓶瓶罐罐，忽然想起了母亲用指甲花给我染指甲的旧事。

那时的我，七八岁。每到夏日，母亲便从院子里摘来指甲花。那花红得发紫，花瓣肥厚，汁液饱满。母亲将花朵摘下，放在石臼里捣烂，那汁液便渗出，染得臼壁一片紫红。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捣着，生怕浪费了一滴花汁。

“别动。”母亲按住我的手指，将花泥敷在我的指甲上。她的手指粗糙，却极温柔。花泥凉丝丝的，带着一股青草气。敷完一个指甲，母亲便用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塑料薄膜包好，再用线缠上。如此这般，10个指甲都包成了小粽子。

我总嫌这法子丑陋，更嫌那颜色土气。邻家女孩用的是从城里买来的指甲油，涂上后亮晶晶的，很是时髦。我向母亲抱怨，她却只是笑笑：“这花染的颜色持久，对指甲也好。”

夜里，我躺在床上，看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指，翻来覆去睡不着。花汁透过薄膜，在指甲上慢慢渗透。有时包得不严实，花汁漏出来，染得被单上斑斑点点。母亲见了也不恼，只说：“染上了也好，洗洗就掉。”

次日清晨，母亲为我拆开包着的薄膜。她端详着我的指甲，眼里含着笑，仿佛欣赏一件艺术品。

“真难看。”我嘟囔着，却忍不住多看几眼。那颜色确实特别，不似市售指甲油那般刺目，而是温润的，像是从指甲里自然透出来的红晕。

如今想来，母亲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神情专注地为我涂指甲的画面，竟成了记忆中最温暖、最难忘的一帧。

美甲师打断了我的思绪：“您看这个颜色喜欢吗？”我回过神来，眼里已含满了泪水。

次日清晨，我早早起床，驱车前往郊外的花卉市场。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卖指甲花的摊位。我买了几株，小心地栽在阳台的花盆里……那是我对妈妈的思念呀。

（作者 王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