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雨声如急弦,朦胧不寐到天明。
晨起心神犹难定,闻母吆喝过堂风。
七月来的时候,其实很累,像成熟的果实。我们看不到八月在原野竭尽全力的收集阳光月光和星光,也看不到七月已是火山喷发的最后一股热浪,我们看不到它的颓势,它总是在用一股汹涌掩盖着它的疲态,仿佛很磅礴,其实虚得像一团醒发了两倍大的面团儿。待你把它揉实诚了,才体会到它的膨胀,原是虚张声势抵达到另一个临界点的泛滥而已。而这个时候,每一阵凉风的抵达,都恰恰是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禁箍,雨水就像是唐僧脱口而出的咒语,我们看着很自由的七月啊,又何尝不是于无往而不自由的周边箍着看不见的枷锁?
安静的听雨,风却并不安静。它没经过我同意,就像一排海浪浮槎一枚叶子,风把我席卷直前,一连吹过十个村庄。落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铁匠铺里打铁的声音,那个声音似乎只在书本里形容过。我以为会是一片黄沙,入目却是炊烟袅袅,阡陌纵横,没有人迹,只闻犬吠鸡鸣。
我很惊讶。
母亲跑过来告状,说小麻雀把她阳台上的一朵花给叼跑了,神情十分委屈。而且为了让我眼见为实,拉着我的手到阳台去见证麻雀的作案现场。我忽然发现我们的房子积满了水,我有些慌张,我不会游泳。
母亲说,怕什么,我教你。于是我看见我80多岁的老母亲,猛然间,一个倒立,双手撑着地面,头微微昂起,两只脚朝向天空膝盖弯曲,一伸一蹬,仿佛在游泳一样,有点像西毒欧阳锋练的蛤蟆功,蛤蟆是不怕水的,我觉得老太太这功法,有点用。我却学不来。
我的母亲很生气。她在不停的给我示范。我说你快停下吧。母亲说不能停!这么大的水,停下就淹死了。我说淹不死,你看我,没动,不也好好站着?
于是母亲偏过一只眼睛瞥了一眼,她说,人呢?我有些迷糊,谁啊?母亲说,你呀,你在哪儿?
我吃了一惊,忙低头找,这一低头才发现,我已经不是我了,竟然是一只小蝌蚪。
真好,不怕水了。我像一条快乐的鱼,在水里游啊游。
母亲依然用手臂撑着身体倒立。她说你变那么小干啥,我都看不见!
我说妈,你别倒立了,多累呀。可是我的母亲却说,我只会倒立。
于是在我们家的阳台上,在我们积满了大水的屋子里,我的母亲一边练着蛤蟆功,一边跟我絮叨,麻雀叼走了她的一朵花。我作为一只小蝌蚪,不停的摆着尾巴,不停的游啊游,在我们的房子里,我不仅看到了前头被风连续吹过的的十个村庄的残墟,似乎也看到了即将被吹走的十个村庄的变通。
我忽然想变成一个宝瓶,或是一个龙嘴的酒壶,怎么装都装不满,把这屋子里的水一股劲儿装进肚子,需要的时候倒出一杯两杯,把母亲那朵被麻雀叼走的花,装进宝瓶,把这漫天的大水装进酒壶,我们不念咒语,也不需要变来变去,母亲不需要倒立,我可以变成蝌蚪,像一个逗点,明天与明天之间,可以没有句号。愿望与愿望之后,是游来游去的蝌蚪。
醒来的时候,母亲说,她的花被麻雀叼走了。我重新闭上眼睛,心说再梦一会。母亲趿拉着小步跑过来扒拉扒拉我,说该做早饭了。
我觉得这顿早饭应该有一个酒壶,有一个宝瓶,相册里翻出了两个,怎么看都像我梦中的翻版。我盯着我的两只脚瞅了半晌,感觉脚脖子有点痒,我这是要变蝌蚪了吗?于是我抬眼看窗台旁边侍弄花草的母亲,瞅了半晌,母亲一会儿给花浇浇水,一会拿筷子挑一挑花土,一会儿又拿着水瓶子往阳台上洒洒水,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倒立的意思。我又朝屋内的空间打量了一番,天光如水,只能说室内的光线很好,没有丝毫波纹,肉眼是看不见空气在震荡的。
我忽然觉得7月怎么这么淘气,这么会开玩笑?母亲说今天早餐这么简单?我说嗯,喝水都喝饱了。母亲歪着头想了一想,说昨天那么大一杯奶茶可不是喝饱了。里边还有那么多的西瓜。
不可否认,7月的主旋律可能是几许疲惫,然而在疲惫里,有一只小蝌蚪在奋力的争游,当它变成青蛙的时候,7月就成熟了。没有一个童话可以记录这样的成长,没有一个童话不是在记录这样的成长。
当一只小蝌蚪游进7月的河流,似乎有许多故事的版本,争先恐后~
2025.7.2
更新时间:202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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