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万物君
《万物史话·本纪四·王朝史话》系列文章，将探究各个王朝的来龙去脉。
甲骨文中频繁出现“商”、“丘商”、“大商”、“中商”、“大邑商”和“天邑商”。我检索了下《甲骨文合集》、《合补》、《屯南》和《花东》，发现含“商”字的甲骨，共有四百条。
其中，有些“商”字是指类似于《诗·商颂》的融器乐、歌辞、舞蹈三者为一体的祭祖舞，例如：
《花东》150：丙辰卜，延奏商。用。
《花东》130：己卯卜：子用我，若，弜屯（純）用，侃。舞商。
《小屯南》4338：…鼎（貞）：其奏商。
有些“商”字，则为人名，例如武丁时期有一位重要王室贵族叫“子商”，相关卜辞简单列几条：
《合集》914：子商㞢（有）疒（疾）。乎（呼）子商爵㞢且（祖）。
《合集》2940：丁亥卜，內鼎（貞）：子商㞢（有）〔〕才（在）〔（憂）〕。
《合集》2946：…乎（呼）子商㞢于父□一…牛。
《合集》2951：丁卯卜，㱿鼎（貞）：乎（呼）子商… 二
《合集》2955：丙戌卜，（賓）鼎（貞）：子商其※〔㞢（有）〕（憂）。
《合集》2961：…鼎（貞）：子商其…眔…往…
《合集》2940
当然，也有很多“商”字为地名了，简单列几个：
《合集》36507：上下于示受余又（祐）…于大邑商，亡（害）才（在）（憂）。
《合集》1666：戊寅卜，爭*鼎（貞）：王于生七月入于商。 五
《合集》7774：辛酉卜，㱿鼎（貞）：今二月王入于商。
《合集》7792：鼎（貞）：王〔于生〕八月入〔于〕商。
《合集》7838：甲午卜：尞（燎）于丘商。
《合集》9530：辛丑卜，㱿鼎（貞）：帚（婦）妌乎（呼）黍〔于〕丘商，受〔年〕。
《合集》9663：辛丑卜，古鼎（貞）：商受年。十月。
《合集》24228：辛酉卜，尹鼎（貞）：王步自商，亡（災）。
《合集》36344：〔告于大〕邑商，亡害才（在）〔（憂）〕。
对商地的理解，有些学者是这么看待的：
董作宾在《殷历谱·闰谱》中认为：“大邑商亦即今之商丘，盖其地为殷之古都，先王之宗庙在焉。故于征人方之始，先至于商而行告庙之礼也。旧说皆以为大邑商为今之殷墟(安阳)，误。”
陈梦家在《殷虚卜辞综述》中认为：“商——今商丘附近；大邑商——今沁阳附近；天邑商——朝歌之商邑；中商——可能在今安阳。”
日本岛邦男博士所著《殷墟卜辞研究》认为，在甲骨文中“安阳被称为‘兹邑’，商丘被称为‘商’、‘丘商’、‘大商’、‘中商’、‘大邑商’。‘南亳’被称为‘亳’”。
我认为，上述说法，都有些想当然。就说商丘吧，它是商亡后，部分商人居住的地方，其“商丘”之名称得之很晚，大概是在明代，不可能是商代的商丘。再说岛邦男所谓的“南亳”，也是后人创造出来的，当时的亳顶多两个，一个在郑州，一个在浚县一带。更没有什么“南亳”、“北亳”、“西亳”这种叫法。
其实，考虑到“商”字出现的频率非常高（多达四百条卜辞），以及用大邑、天邑来称呼它，那么，“商”作为地名，只能指都城安阳殷墟。因为，只有殷墟配得上天邑、大邑。
具体来说，狭义的“商” ，为商代晚期都城殷墟（安阳）。广义的“商”，为殷墟及王畿核心区（豫北冀南）。大邑商/天邑商，为对殷墟的神圣化称谓。丘商/中商，为王畿内具体功能区（农业、祭祀）。
我又特意查询了下“殷”字，只检索到两条：
《合集》18979：…■庚（殷？）…用。…其殷。…殷。
《补编》5975：…鼎（貞）：…殷…■…■…
根据卜辞内容，完全看不出“殷”字的意思。
只能说，在商代，“殷”字绝不会指代殷墟，更加不会指国号。
如前所述，商人称自己的都城和国号为“商”，那么周人是怎么称呼商人的呢？
《利簋》说：“武王征商，唯甲子朝，岁鼎，克昏夙有商，辛未，王在阑师，赐有（右）事（史）利金，用作檀公宝尊彝。”
《何尊》说：“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或（国），自之乂民。”
《小臣單觶》：“王後坂克商。才成師。周公易小臣單貝十朋。用乍寶彝。”
可见，周人称商为“大邑商”或“商”。另外，他们称自己为“小邦周”。
那么“殷”字是怎么来的？答案是可能与军队有关。我们知道，周灭商后，设置“殷八师”和“西六师”，文献如下：
周康王《白懋父》：東夷大反。白懋父厶殷八征東夷。唯十又一月。
西周晚期《禹鼎》：王〔廼〕命西六。殷八。
另外，即便“殷”与军队无关，也与“挞”“狄”等不好的字连用，例如：
周恭王《史墙盘》：圉武王，遹征四方，達殷㽙民，永不鞏狄虘，伐屍童。
据此可以认为，殷原本是一个小地名，在殷墟附近。周公二次东征后，周人在那里设置了一支军队，称之为“殷八师”。大概因为征伐较多，“殷”之称呼，就渐渐地广为人知，于是，在西周中期之后，且在贬义的语境下，“殷”就被用来指代“商”。
正如商人称呼夏人，不称其名，而称其为“西邑”，周人在巩固政权后，也慢慢地不称其原来的族号“商”了，而蔑称其为“殷”。
更新时间：202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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