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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的积尘里，藏着未凉的体温

同福客栈的房梁积着层薄尘，阳光斜斜切进来时，能看见无数光点在浮动。白展堂翻身跃上横梁的瞬间，靴底带起的灰 “噗” 地散开，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棱飞出去 —— 这动作他做了十年，连落脚的位置都没变，总踩在第三根椽木和第四根之间的缝隙处。

“老东西，就不能走楼梯？” 佟掌柜仰头叉腰，银镯子在晨光里晃出细闪，“去年翻修屋顶，工匠说这梁被你踩得松了，再跳早晚塌下来。” 白展堂往梁上的破棉垫上一坐，棉絮从破口处露出来，沾着的瓜子壳簌簌往下掉：“这窝比床舒服。十年前我在黑风寨当卧底，就盼着能蜷在这儿嗑瓜子。”

梁角挂着个褪色的蓝布包，是十年前他藏银子的地方。解开绳结，里面滚出颗生锈的铜板、半块干硬的饼，还有片小贝画的糖葫芦 —— 纸都黄了，墨迹却还鲜亮。白展堂捏起糖纸片笑，指尖蹭过梁上刻的小记号，那是他用来记藏东西位置的，歪歪扭扭像串小脚印。

木椽的缝隙里，卡着未散的笑骂

小贝的儿子正踮脚够房梁，被白展堂一把捞上去。小家伙趴在棉垫上，鼻尖蹭到积尘，打了个喷嚏：“白爷爷，你真能在这儿睡十年？” 白展堂挠他胳肢窝：“不光能睡，还能藏。当年你娘偷摸爬上来偷糖吃，被我揪着耳朵送下去，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楼下传来郭芙蓉的喊骂声，她正追着吕秀才打，因为他又把账本算错了。木椽被震得轻轻晃，梁上的积尘簌簌落在白展堂肩头。“你看，” 他指着椽木上的牙印，“那是小郭当年爬梁时咬的，说要给我这窝留点纪念。” 小家伙伸手去摸，摸到个光滑的凹槽 —— 是十年间无数次翻身磨出的弧度。

佟掌柜端着梯子进来，“咚” 地靠在房梁下：“下来！李大嘴蒸了糖包，再不来就被老邢抢光了。” 白展堂翻身落地时，后腰 “咔” 地响了声，逗得小家伙直笑。他拍掉身上的灰，却没发现，有片带着体温的棉絮，还粘在梁上的老位置。

积尘未掩的江湖，还在椽上摇晃

三更的梆子敲过，房梁突然轻轻颤了颤。佟掌柜举着油灯出来，见白展堂蜷在梁上，手里攥着半块玉佩 —— 是当年姬无命留下的，他总说看着这玉佩，就记着江湖有多险。“又做噩梦了？” 她把油灯放在梯上，光晕漫上梁木，“当年你在这梁上躲了三天，就为了等姬无病自投罗网，我给你送了七碗小米粥。”

白展堂把玉佩塞回布包：“刚听见院墙外有动静，像当年丐帮那帮人走路的声音。” 他翻身坐起，靴底在梁上蹭出细响，和十年前警戒时一模一样。佟掌柜笑他多虑，却还是往灶房喊：“大嘴，把那把菜刀磨快点！”

晨光爬上窗棂时，白展堂在梁上发现个新东西 —— 小贝儿子画的画，歪歪扭扭的小人趴在房梁上，旁边写着 “白爷爷的窝”。他把画塞进布包，摸出颗新瓜子，磕开的壳随手往梁缝里一塞，和十年前的那片并排躺着。

窝还是那个窝，暖着下一个十年

重阳节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窗上，白展堂踩着梯子往下搬棉垫。梁上空空荡荡的，只有那只蓝布包还挂在角上，像只守窝的鸟。“真要拆？” 郭芙蓉抱着胳膊笑，“当年我说这窝像狗洞，你还跟我急。” 白展堂把棉垫往阳光下晒：“工匠说梁得换了，不过新梁我留了记号，还能接着睡。”

小贝带着衡山派的师弟们来贺节，见小家伙们正围着房梁打赌，猜白爷爷能在上面躺多久。她突然往梯上爬，动作还像当年那样利落，趴在梁上喊：“我当年在这儿藏过糖葫芦，就在第三根椽木后面！” 白展堂在楼下笑：“早被我偷吃了，酸得牙都倒了。”

新换的房梁刷着清漆，白展堂在老位置刻了个小记号。傍晚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梁上的蓝布包上，包角的流苏轻轻晃，像在数着日子。佟掌柜往灶里添了块柴，听着房梁上传来熟悉的翻身声，嘴角弯了弯 —— 不管过多少个十年，这房梁上的窝，总暖着个人，等着她喊一声 “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