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天太冷了。
写文章,都不想伸手。
放电脑的,不是桌子,是贴墙的一块大瓷砖,四个空枣筐垫在下面。
手一摸,冰冰凉。
屋里也冷。
每次写完,我都赶紧蹲到门口去晒太阳。
一上午,就在这样的冷与暖之间过去了。
有人说,想写,不知道写什么。
我认为,万物,皆可写。
看到什么写什么。
人间草木、花鸟虫鱼,都可以。
人写字,其实不是为了表达,而是为了体察。
写枣,不只是写枣,而是写枣树开花、结果、打落、晒干,这其中有时间的味道,也有人命运的影子。
写风,不只是写风,而是写风经过一片土地时,吹起的尘土、麦浪、狗尾巴草,那是和世界对话的一种形式。
写草木,其实就是在写生气。
什么是生气?
是生命活着的那一点精神气。
你能从一棵紫藤、一碟青豆、一碗热汤里,看到人的性情,看到生活的味道。
我觉得,这就是写的意义。
不是去造词、立意、押韵,而是用眼睛和心,一点一点去看。
写作从不是为了高大上,而是为了让人重新看见世间万物。
写的是觉察力。
万物皆可写,是因为万物皆有性情。
所以,写万物,就是在写人。
只是换了个角度。
输出往往对应着输入。
输入,未必需要读书。
人生经历、日常观察,也是输入。
每天骑电动车,路过河、路过桥、路过菜市场,都有值得看的东西。
写作,不是靠想,是靠看。
而人的眼睛,就是照相机。
写作就是用精准的词汇把眼睛拍出来的景象复原出来,仅此而已。
生活,并不是只有宏大叙事。
有人写理想,有人写时代,对他们来说,那当然重要。
但我更喜欢写人间琐事,平凡底层。
琐事是人活着的温度。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其实是世界的根。
汪曾祺写《受戒》,写小镇,写人间小情小趣,写得轻轻巧巧,却让人心里温暖。
他笔下没有苦大仇深,只有人间烟火。
那些烟火,便是人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我常觉得,写作最难的,不是结构,不是技巧,而是情感。
一切能打动你的,都能打动别人。
写万物,其实是在写自己与万物的关系。
这是一种更深的在场。
我们每个人,都被生活的风吹来吹去。
可当你开始写,你就有了自己的锚点。
写字这件事,会让你从嘈杂的世界里,抽出一根线,重新缝合人与生活的裂口。
这世间的每一样东西,都在记录。
山在写天气,河在写方向,鸟在写季节,尘土在写归宿。
写作,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低下头来看人世间的一草一木。
越平凡的事,越能照出人心。
下午,我躺在被窝里,看了个电影。
管虎拍的《东极岛》。
我觉得场景视效摄影,都没问题。
问题在于,没好好讲故事。
国产电影的通病,就是不会讲故事。
《东极岛》取材于真实的历史事件。
那是1942年的事。
里斯本丸号货船押着英军战俘,从香港出发,驶向日本,途经舟山海域的时候,被美国潜艇的鱼雷打中后沉船的事件。
舟山海域的渔民从沉船里拯救了部分英军战俘。
电影把这个事件魔改成了历史虚无主义。
一群渔民被拍成了肌肉男赤身裸体和日本人打群架。
实际上,这场海上救难,渔民们并没有和日本人直接对抗,他们只是单纯地救人。
影片中的渔民被塑造的保守、狭隘、软弱,像等待被赋能的英雄,而非发自本心的单纯的良善。
导演本人压根儿不相信平凡的渔民会无缘无故去救英国战俘,更不相信平凡的渔民纯粹是出自本性的善良而去救落水的人。
东极岛渔民们救人的动机并没有什么抗日或复仇,他们只是单纯地认为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命葬大海。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思考,也没有什么瞻前顾后,有人落水了,我们要去拯救,就是这么简单。
正是这样简单的人性力量,才最打动人,就像一道善良的闪电,破开了战争的阴霾。
但是,拍电影的,不相信最朴素的人性,所以给渔民强加了很多动机,意思是日本人要屠村了,才懂得反抗。
其实,渔民救人,是没有什么分别心的。
平凡人,也可以做出不平凡的事。
电影把人的精神内核完全改变了。
这大概也是票房不理想的根源。
看完电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觉醒来,傍晚六点了。
干点啥呢?
扛着铲子,又去了沙漠。
南疆的秋天,总带着一种要告别的气息。
天色仍亮,光却已经软。
太阳还挂在天边,颜色从金黄转成了带点玫瑰的橘红。
走到沙丘边,拖拉机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那是一种沉重的带点喘息的轰鸣,机器走过的地方,沙子被平成一片。
那是新的耕地。
胡杨树就在沙丘旁边。
它们的叶子,大多还是金黄的,但靠近地面的部分,已经开始变褐色了。
胡杨真是顽强。
它在沙里扎根,在风里生长,根系哪怕吸收到一点水分,它就能活。
活得那么漂亮,那么骄傲。
南疆的秋天,若没有胡杨,就少了点滋味。
胡杨树和枣林之间,是一大片芦苇。
风一吹,芦苇穗全都倒向一个方向,夕阳照在上面,是一片金白相间的浪。
风停下来时,它们又立起,整齐得像刚被梳理过的头发。
芦苇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几乎和天边那道霞光融成一体。
一群麻雀从草堆里蹿出来,扑棱几下翅膀,又钻回去。
东边的麦子长得不高,叶子发黄,头低低的。
南疆的麦地,就是这么个样子,半死不活的。
夕阳,铺在沙丘的脊线上,亮得像一条火带。
胡杨的叶子,芦苇的穗,麦子的黄,全都浸在那火里,一层一层的色,像画家不小心重叠的笔触。
我举起手机,对着沙丘,准备拍照。
就在那时,一只红隼从镜头里掠过。
我赶紧点拍照,也就捕捉到了一张充满生机的照片。
枣地、胡杨、芦苇、麦子、红隼,它们各过各的生活,但又像一个村子的老邻居,偶尔打个照面,互相道个好。
返回时,迎着夕阳。
橘红色的光,洒在身上,如此温暖。
让人不知不觉就哼起了小调。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嘿,把营归……

















































































更新时间:2025-10-30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date("Y",time());?>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