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下的糖纸》我们的童年已是历史,半个多世纪,完全不一样了


老槐树叶沙沙响时,秀兰总爱往树下看。昨天和老姐妹们散步,见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踩着平衡车溜过,车轱辘转得像风火轮,李姐忽然笑:"咱小时候哪有这新鲜玩意儿?"一句话像捅开了装回忆的陶罐,那些带着麦香、槐甜、煤烟味的日子,顺着罐口淌了满地。

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在我们小县城,篮球、排球、乒乓球都是在学校玩的。虽然乒乓球台是用砖砌成再用混凝土板做台板,大家也是经常排着队的轮流玩。所以放学以后的活动都是大家不自觉的形成的“小帮派”一起玩的。我们属于“县医院帮。”


1970年的清明,天刚渐暖,医院的孩子头赵老大就拎着个大竹篮喊:"走咯,捋槐花去!"他走在前面,我们这帮有大有小男男女女的孩子,挎着小布兜跟在后面。鞋底子沾着刚化的春泥,软乎乎的。城墙外的槐树都举着白串串,风一吹,花瓣像雪片似的落,有片正好粘在我鼻尖上,甜丝丝的。

"轻点够!"赵老大站在树下仰着脖子,手里攥着根长木竿,给够不着的孩子打槐花,"去年有个愣小子晃断了枝,今年这棵树就少开半树花!"男生们哪听得进,攀着树干往上爬,裤腿蹭得全是树皮渣子,下来时布兜里的槐花混着树叶,却笑得露出豁牙——他们总说这样的槐花才够"野",蒸菜时香。


那阵子在附近村里的孩子也经常叫我们去玩。麦收后,金黄的麦茬戳在地里,像撒了一地小刀子。我们会和他们一起挎着柳条筐蹲在地里,扒拉麦茬下的麦穗,当然比不上他们的动作敏捷熟练。有次我和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搭伴,她捏着半把碎麦穗,抬头冲我笑:"俺娘说,捡满一筐能换个煮鸡蛋。"她的指甲缝里全是麦糠,可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

收包谷时更热闹。玉米棒子扳过后,我们学校组织去"拾漏",每人腰里系个布袋子,在玉米杆地里寻找。有一年捡包谷,我走着走着竟然看不到其他同学了,喊了几声却只能听到风吹包谷叶沙沙的声音。正当我紧张的时候突然闫丽从背后喊了一声“秋娴,你怎么下到沟这边了,我们找你半天了。”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只顾找玉米竟然偏离了方向。


我们童年夏天的乐趣藏在树荫里。男生们揣着自制的火柴枪,"啪嗒啪嗒"在巷子里跑——用自行车链条串的,扣扳机时响得像放鞭炮,吓得女生们捂耳朵,却又忍不住偷偷看。我们女生的阵地在老槐树下,书包一放就是"游乐场"。我们会缝沙包,踢毽子,跳皮筋,跳方,抓羊骨头。

跳皮筋,皮筋是用车内胎剪成的,两是个人撑着,一个带头后面跟着跳或者一边一个跳或者一个人跳。皮筋或在手里绕几圈,或两腿分开撑着,从脚踝升到膝盖,再到腰,最后用手举过头顶。嘴里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脚跟着节奏蹦,脚尖点地、单腿跳、交叉绕,花样可多了。到了举高往往是腿踢得最高的用脚把皮筋够下来,用腿扶着,后面的人再一个一个跳。有时候还要打倒立才够得着皮筋。跳皮筋,跳的人谁要是踩了皮筋,就得换去撑筋,真是急得脸通红,下次跳时格外小心。有次我跳"举高",踮着脚够皮筋,差点摔了,旁边的小花伸手扶了我一把,自己却踩了筋,反倒笑:"没事,我撑筋也能看你们跳。"

皮筋玩够了就打沙包。记得我曾经从妈妈的针线笸箩里拿出碎布缝了一个沙包,有块红牡丹的,是小姨做嫁衣剩下的,我抢着缝在沙包顶上。那个沙包我舍不得装沙子就装了些黄豆。打沙包两个人站两边扔,中间的人躲,被沙包砸中就得下场,接住了就能"救"一个伙伴。我总爱站中间,看沙包飞来时往旁边一蹲,或是跳起来抓,抓住时攥着沙包跑回线后,比拾到玉米棒还得意。


有时候也在地上"跳方"。用粉笔画几个格子,单脚跳着往前走,不能踩线,也不能把另一只脚落地。格子画得歪歪扭扭,可谁也不含糊,跳得满头汗,裤腿沾了土,还互相较真:"你刚才踩线了!"吵完又拉着手笑,蹲在地上重新画格子。

玩累了就围坐一圈,掏出自家的羊骨头——是羊后腿的膝盖骨,洗得白白净净,有的被摩挲得发亮。四个羊骨头扔起来,用手背接,再翻过来用手心接,看谁接得多。我总学不会翻手,羊骨头掉在地上"哒哒"响,小花就把她的羊骨头借我练,说:"多扔几次就会了。"她的羊骨头是浅黄色的,据说是"老羊"的,比我们的沉,扔起来更稳当。


踢毽子也是常玩的。毽子是自己做的,用铜钱当底,缝上鸡毛——鸡毛得是公鸡尾巴上的,又长又亮,攒够七八根,扎在铜钱孔里,缝结实了就行。踢的时候单脚踢,能踢"盘踢"(脚内侧)、"拐踢"(脚外侧),谁踢得多谁厉害。我踢到五个就会掉,同学红梅却能踢二十多个,她踢时毽子像粘在脚上,我蹲在旁边数,数到"二十五"时拍手叫好,毽子"啪"掉在地上,红梅笑了….

男生们的玩闹总带着股"野"劲儿,泥土地就是他们的游乐场。春天刚下过雨,土湿漉漉的,二柱就蹲在墙根喊:"玩泥包咯!"几个男生立马围过去,蹲在地上挖湿泥,揉成拳头大的团再做成凹型,往地上一摔——"啪"的一声,泥包中间炸出个小洞,谁的洞大谁就赢。有次二柱揉泥时偷偷加了点沙子,摔出来的洞大,我们女生蹲在旁边看,都忍不住拍手,他得意得直拍胸脯,结果回家被他妈发现裤腿上全是泥,挨了顿揍,第二天照样偷偷蹲在墙根揉泥包。


打瓦更是要凑齐七八个人才热闹。找块平整的青石板当"瓦",扔在十几步外,男生们轮流站在线后,捡块小石子往瓦上扔,谁能把瓦砸翻,就能往前挪一步。有次我哥扔石子时没瞄准,砸在旁边的老榆树上,震得榆钱哗哗掉,他索性爬上去摘了把榆钱,塞给我一把,说:"先吃,吃完再玩。"


傍晚,巷子里总飘着"咕噜咕噜"的响,是男生们在滚铁环。铁环是一个圆钢圆环,一根弯钩的铁棍当推手,推着往前走,铁环在地上滚得飞快,还能绕着树转圈圈。二柱最会玩,能推着铁环跑半条街不歪,有次他故意推着铁环从我们跳皮筋的圈子旁擦过,吓得我们赶紧收脚,他却笑着喊:"让让咯!铁环‘跑’得急!"说完推着铁环"嗖"地跑远,留下一串清脆的咕噜声。

男生们也着迷打陀螺。陀螺是自己削的,找段硬木头,削成上尖下圆的形状,底下钉个小铁钉,转起来才稳。抽陀螺的鞭子是用麻绳编的或者小皮条鞭子,缠在陀螺上,往地上一放,猛地一扯鞭子,陀螺就"嗡嗡"转起来,谁的陀螺转得久谁就厉害。有次二柱的陀螺和我哥的撞在一起,"哐当"一声,两个陀螺都倒了,他俩争着说对方先撞的,吵得脸红脖子粗,结果转头又凑在一起,帮对方把陀螺扶起来,重新抽着转。

男生们的玩具总带着股"糙"劲儿,泥包沾着土,铁环生着锈,陀螺被抽得掉了漆,可他们玩起来比谁都认真。有次我蹲在旁边看我哥抽陀螺,他抽得太用力,鞭子梢扫到我胳膊,他吓得赶紧停手,从兜里掏出颗刚摘的酸枣塞给我:"不疼吧?这个甜。"我含着酸枣,看他蹲在地上捡陀螺,阳光照在他脸上,汗珠亮晶晶的,忽然觉得,他们玩闹时的样子,比陀螺转起来还热闹。

秋天,山上的酸枣红了,杜梨也黄了。放学后,我们挎着小篮子往坡上跑,酸枣刺扎得手疼,可咬一口酸得眯眼,心里却甜。杜梨涩,我们就揣在兜里捂几天,等软了再吃,你分我两个,我递你一颗,嘴里涩,脸上却笑。有次我摘酸枣时摔了一跤,裤腿破了个洞,怕我妈说,同桌小花扯下自己的红头绳,给我扎在破洞上,说这样像朵花。


冬天,乐趣就钻进了屋里和冰上。女生围在炕头剪窗花,妈妈的剪刀就经常被我“征用”。看王家三姐红纸折几折,"咔嚓。几下就剪出只蹦跳的兔子,我学着折,却把纸剪得稀碎,王家三姐就把我的碎纸收起来,拼成朵小花贴在窗户上:"你看,这样也好看。"

男生们的冬天不待在屋里,寒假一到就忙着"造"滑冰车——找两块木板,钉上旧铁丝,再绑两根木棍当桨,扛着往洛河跑。冰面冻得硬邦邦,他们坐在车上"嗖嗖"滑,有次孔家二柱的车翻了,摔在冰上"哎哟"叫,却立马爬起来,拍着屁股笑:"没事!这冰结实着呢!"

北方过去取暖是烧煤取暖的,家家有大炉子,烟囱伸向屋外。有的家还砌着火墙。男生们就得跟着爸爸劈柴砸煤掸烟筒。我哥周末就去劈柴,斧头举得高高的,"咚"一声劈下去,柴块裂成两半,他就得意地冲我扬下巴。有回他帮爹倒烟筒,满脸黑灰,只剩眼睛亮,我递给他块毛巾,他擦了两下,反倒蹭得更花,逗得我笑弯了腰。


那时候的"宝贝",现在想起来都好笑。我们女生攒糖纸,谁要是有张印着"大白兔"的,能在班里炫耀好几天。我有张透明的糖纸,印着朵粉玫瑰,是北京知青过年回来带的的水果糖的糖纸,我洗干净了夹在课本里,经常都会翻出来看。男生们则把那些中华,牡丹等珍贵的烟壳攒起来,把"大生产"、"海河"等普通烟盒折叠成三角,趴在地上拍,谁把对方的三角拍翻过来,就算赢,输了的人噘着嘴,下次却还凑过来,兜里揣着新攒的烟盒。


有次我用三张糖纸帮我哥跟二柱换了张"牡丹"烟盒,他宝贝得不行,我也乐——那张烟盒红通通的,印着朵大牡丹,比我的糖纸好看。后来二柱又想换回去,我却不换了,我说:"糖纸能夹在书里,烟盒能拍,各有各的好。"

"后来啊,这些玩意儿就少见了。"李姐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远处的平衡车滑过阳光,亮闪闪的。我忽然笑了,摸了摸口袋里的老花镜——

巷子里的铁环声早已远去,现在偶尔路过小学,见孩子们玩着电动或电子玩具,我总会想起当年巷子里的铁环声,想起男生们蹲在地上揉泥包的样子——那些带着泥土味的热闹,和我们女生的沙包、毽子、糖纸、羊骨头一样,都是藏在时光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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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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