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捐献的遗物里,深藏着那个民国才女不为人知的过往

文|高宝宝

2024年2月,在张爱玲逝世30周年之际,张爱玲遗产管理人宋以朗,将一批张爱玲手稿、书信、个人物品等数千件珍贵文献和遗物,捐献给了香港都会大学。

宋以朗是何许人也?他又为何会成为张爱玲遗产管理人?这个话题要从60多年前说起。

宋以朗第一次见到张爱玲,是在1961年。那时他12岁,张爱玲41岁。

张爱玲是他的父亲宋淇和母亲邝文美的朋友,那一次,张爱玲应邀来香港写电影剧本,借住在他的家里。那时,每天出入他家的人很多,但张爱玲除了偶尔和大家一起吃顿晚餐,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宋以朗对张爱玲的印象,仿佛也仅仅是高高瘦瘦、眼睛深度近视却从不戴眼镜,因此看东西时身子总是习惯前倾。

那之后的30年,虽然他与张爱玲都住在美国,而且都是独居,但他们一个在纽约,一个在洛杉矶,一东一西相隔3000公里。再加上她一向不见生人,而他也不喜欢被人打扰,因此二人并无交集。

宋以朗以为,自己与张爱玲的关系,只限于当初的一面之缘。直到有一天,母亲打电话告诉他,张爱玲走了,遗产都留给了宋家。

那时,他才又把张爱玲这个名字,从记忆的深处重新翻了出来。毕竟那一年他46岁了,距离孩童时见到张爱玲,已经过去了34年。

宋淇、邝文美夫妇与张爱玲的友谊,始于20世纪50年代。他们没有参与过张爱玲的前半生,但却见证了张爱玲的后半生,是张爱玲后半生最好的朋友。

1995年,宋淇、邝文美夫妇收到张爱玲的遗物时,总共有14个大盒子。

晚年的张爱玲为虱子所扰,总是怀疑自己时时刻刻处在被啮咬之中。年少时她写下的那句经典“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幻化为她老年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为此,张爱玲频繁搬家。

在搬家的过程中,她扔掉了大量家当,也遗失了一些重要的证件和手稿。这14个大盒子,是她仅剩的所有。

经过整理,宋淇、邝文美夫妇在张爱玲的遗物中,选了部分交给台北皇冠出版社保管。这是因为,张爱玲的后半生,皇冠是她在中文著作出版方面最紧密的合作者。

后来,学者张错在南加州大学建立了“张爱玲文物特藏中心”,邝文美又将张爱玲的遗稿送去了两箱。

再后来,随着父母的相继去世,宋以朗接管了家里剩下的3盒张爱玲遗物。让他没想到的是,从那时开始,自己的人生竟被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填满了。

在那3个盒子里,除了信件、书稿、照片之外,还有假发、眼镜、化妆品、手提包等日常用品,甚至还包括一张移民绿卡,以及张爱玲离世时身下铺的几张毯子。

除此之外,张爱玲还留下了一笔存款。

相对而言,钱的去处是最好解决的。因为在遗嘱的附信里,张爱玲提出要“请高手译她的作品”,所以宋以朗后来找人翻译了《雷峰塔》、《易经》和《少帅》,稿酬都是从这笔钱里出的。

宋以朗还捐设了“香港大学张爱玲纪念奖学金”、“张爱玲五年研究计划”,用的也是这笔钱。

遗物中一些生活物品不太难处理,比如那些照片,宋以朗只留下了一些重复的,其他的都送到了皇冠存放。而大部分衣服、鞋子之类的,放在家里用处不大,于是便拍成了影像留存。

2005年皇冠出版的《沉香》,卷首放了好几篇彩页,内容就是那些影像。

真正不好处理的,是那些写了字的纸张。

因为那些纸张非常零乱,比如,除了《小团圆》是一个非常完整、工整的手稿,《重访边城》则只是一个底稿,上面有很多符号、标记。而《异乡记》,是直接写在一个本子上的,而且没经过整理,也不完整。另外,一些写着小说片段的小纸片,零零散散的也特别多。

宋以朗花了很多年时间去整理这些东西,从《重返边城》开始,到《小团圆》,再到《异乡记》、《易经》、《雷峰塔》、《少帅》、《爱憎表》……

一部部张爱玲生前没有发表的作品,经过整理后被陆续出版。

张爱玲的遗物当中,有好几个黑色塑料袋,里边有几百封信件,有她写给姑姑和姑丈的,有她写给弟弟的,有她写给炎樱的,但更多的是她写给宋淇夫妇的。

经过梳理和整编,宋以朗最后编校了一套60多万字的书信集,拼图式地将张爱玲人生最后的40年,呈现在喜爱她的读者面前。

宋以朗是统计学博士,擅长跟数字打交道,在文字方面纯粹是个门外汉。但为了自己当初对父母的承诺,他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直面那些陌生的文字、语言和表达。

就像是小时候,跟随父母从上海移居到香港时一样。

宋以朗深知,自己手里的那些书信和手稿,隐藏着太多张爱玲隐入尘烟的往事,以及悬而未决的心思。

他深知,父母留给自己的,不仅是一份贵重的“礼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时光荏苒,一转眼又过去了30年。如今,宋以朗已经76岁了。

一生独居、无子嗣的他明白,应该给张爱玲的遗物找一个永久的归宿了。

他想过为张爱玲建一座文学馆,但难度太大。最可行的做法是,捐赠给一座现有的场馆。但即便是这个想法,也不容易实现。

因为在宋以朗保存的父母遗物当中,有一些是与张爱玲息息相关的,尤其是通信,他觉得放在一起才完整。

而一些图书馆,并不愿意接受宋淇夫妇的遗物。

最终,香港都会大学图书馆接受了宋以朗手中的遗物,并分别以“张爱玲特藏”和“宋淇、宋邝文美特藏”的名目收藏、保存。

预计2025年8月份,一个专门为其设立的展馆将会开幕。

至此,遗产管理人的担子,终于从宋以朗肩上卸下了。

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曾说,宋以朗“像灵媒一样”,与张爱玲完成着 “生者和死者之间的合作”,并且将改变我们对张爱玲的认识,从而间接地改变我们对现、当代中国文学史书写方式的认识。

然而,宋以朗围绕张爱玲遗作的所作所为,也招来了一些非议。其中非议最大的,便是《小团圆》。

在这部张爱玲于其文学生涯最后岁月创作的长篇小说里,其文风完全摒弃了往日的精巧与华丽。在许多珍视张爱玲的读者看来,这近乎于是一种摧毁。

学者刘绍铭认为:“如果不是旗帜鲜明地打着张爱玲的招牌,以小说看,这本屡见败笔的书,实难终卷。又由于其自传的性质和直白的叙述,还加重了这种破坏力,几乎颠覆了一代传奇的孤傲形象。”

事实上,这也是当初宋淇不赞成张爱玲发表这部小说的原因之一。

而且,张爱玲自己也犹豫过——在1992年寄给宋淇夫妇的遗嘱附信里,她提到了“《小团圆》小说要销毁”,只是“没细想,过天再说”。

台湾大学教授张小虹认为这是“情感道义上盗版”,并且表示“拒买、拒读、拒评”。

作家林清玄也认为,“当一个作家说了不要发表,最好还是不要发了吧”。

而最终,宋以朗却将张爱玲的《小团圆》整理、发表了。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能带来的后果,但他认为:“我出书,会有人骂我;我把稿子销毁,会有人骂我;不出版也不销毁,便会有人骂我什么也不做。既然怎样都会挨骂,我决定还是自己做主较好。”

事实上,宋以朗的尴尬和无奈,是文学世界里一个恒久的两难。当年卡夫卡临终前,要求身边的人销毁他的所有作品,但他的朋友布洛德却没有这么做。

而我们今天看到的卡夫卡的绝大部分作品,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表的。

纳博科夫最后有一部小说,则完全是写在一些零碎的卡片上,并在临终前要求销毁。但很多年以后,他的儿子还是将那部小说发表了。

孰是孰非,或许这并不是一道具备标准答案的判断题。

张爱玲已经逐渐成为历史的一部分,但在她所经历的那一部分历史里面,她是一个闪光的存在。而且正因为她的存在,让我们知晓了那一部分历史。

或许,这便是张爱玲最大的价值,其他的都不重要。

在张爱玲逝世30周年之际,作为一个写作爱好者,我在香港这个她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向这位二十几岁便横空出世的华语文坛才女,致以崇高的敬意。

“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永远忘不了,20岁的我,当年读到这句话时的震撼和深深的思考。


作者简介:

15岁写小说,

38岁考上香港中文大学研究生院,有20年的中文教育经验。

她一手把女儿培养成香港大学一级荣誉学士、

世界排名第一的伦敦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硕士。

毕业仅一年,小姑娘的年薪已达50万。

宝宝姐的亲子教育文章,温暖而有力量,

助你在育儿的路上豁然开朗,少走弯路。

微信公众号:遇见宝宝姐(ID:gaobaobao-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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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5-13

标签:历史   遗物   才女   不为人知   民国   皇冠   香港   夫妇   团圆   手稿   雷峰塔   都会   虱子   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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