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运河上说旧事 (作者 祝敏海)
2011年11月11日,这是个挺容易记住的日子。这天早晨,我来到运河公园散步,这是我自运河公园建成开放后第二次来到这里。平时早锻炼常去的地方是环五里湖的开放公园。事有凑巧,正好碰上运河公园在布置会场,会标是:苏南运河无锡段三级航道整治工程通航仪式,主办是江苏省交通厅,无锡市人民政府。漫步在公园精致的建筑之间,漫步在公园葱翠芬芳的花草树木之间,面对宽阔的运河泛起的波浪,面对来来往往船只和汽笛声声,面对运河两岸已是翻天覆地变化了的景象,不免在心中起了一种沧桑之感!
我熟悉这新运河的前世今生,从运河最初开挖到今天庆祝三级航道整治完成,足足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条运河在我的生活记忆中留存着深深的印象。
随着在我脑海中对这运河记忆不断地搜索,渐渐清晰起来,连贯起来,完整起来了。
运河的第一次开主要是要开挖梁溪河以南的新航道。是在1958或1959年,这是我对我的生活经历记忆中各事件在时间上推算而得出,也与我后来接触的一些书本史实相符合。
当年我们村巷上住进了开运河的民工,我家里住了十来个人,他们都住在我家的二楼后楼房间,大通铺。前楼房间我们一家自住。这些民工,听口音是无锡地区的农民,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叫顺发。之所以几十年来一直记住了这个名字,是因为我们村巷上有一位老太,名字也叫顺发,大家都叫她老顺发。这位民工是个男的,因为也叫顺发,所以印象挺深。这个男民工顺发,中等身材,腰板挺阔,挺壮实,虽是农民,但面孔白净,眼睛挺大,与我们一家相处挺好。他说话风趣,所以喜欢听他讲话。记得好像他们有个搪瓷杯,上面有“最可爱的人”字样,说明他们中间有人参加过抗美援朝,而顺发他是住在我们家这些民工的头儿,还能说不大标准的普通话,那年代的农民能讲普通话,足以证明他是个军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无锡人把洗脸洗脚叫“揩面汰脚”。每天傍晚,吃过晚饭,民工休息前要洗刷,这顺发,手里拿着块毛巾,一边走一边用普通话喊“揩面汰脚”,但听起来象是在喊“拷面打脚”,那情景,那腔调,挺有趣,几十年来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时间过了几十年,上世纪九十年代,一天下午,家门口突然来了一个陌生人,头戴蓝色老式鸭舌帽,个儿不高,脸型瘦削,当天正好我母亲和我在家。那人对我母亲说:“还认得我吗?”,我母亲觉得挺突然,说不认得。那人自我介绍说:“我是以前开运河住在你家的民工”,并对着我说,你那时候是怎样怎样的一个孩子,我看他外貌,知道他不是顺发,就问了他顺发的近况。
他说他今天到无锡来办事,顺便旧地重游,虽然离开这里几十年了,但一路摸索,还是很容易就找到我们家了。说着说着,他提起了一个女人名字,他轻声问我母亲,当年我们村上那个女孩子现在情况如何?这女孩子早已不是女孩子了,现在她也是年近半百的妇女了。我母亲告诉他说:那个女的嫁给邻村,是我们一个生产队,她的丈夫是早年移居到我们生产队的,老家也是你们江阴人。那人一听,争辩道:“不,不,我不是江阴人,我是无锡堰桥人!”这堰桥与江阴接壤,我母亲是搞不清堰桥江阴有什么区别的。不过这个时候,我已明白了这位不速之客“旧地重游”的目的。他是来寻探几十年前的一段旧情,旧情难忘哪。这么几十年过去了,他还在惦念着当年一段短暂的生活插曲。那人走后,我母亲说:以前住在我们家的民工中,好象是有这么一个模样的年轻人,竟然还会与我们村巷上那女孩子谈恋爱。不过我也有所收获,知道了当年住我家的开运河民工来自无锡堰桥。但对这位仁兄急切辩白他不是江阴人,而是无锡人还是有点不解。
当年开挖运河,是人海战术,想象上与古代历史上开挖运河的场景有点差不多吧。主要靠肩挑人抬,基本上没见到有什么机械化设备。这运河开挖线路在我们村巷东面距离约一里多路。可能限于当年财力物力,开挖不久就停止了。这第一阶段开挖的成果是留下了许多长度几十米的长方形大池子。这些大池子,形状大小深度差不多,形状规整。可能是当年分配给各作业组的任务,也容易计算出挖出土方的工作量和工作进度。挖好的池子,都是生土,土质光滑坚钊。池子常年积有雨水和渗出的地下水。水质清澈,看不到有任何污染物或杂物,这可是上好的天然水,进入池子,水的深度在我们小孩的腰部,这就成了留给我们的“人工天然”游泳池了。
在这样的游泳池里游泳,首先安全有绝对保障,不需要教练,更不需要救生员。第二,水质有保障,没有污染,不需要换水,不需要消毒之类什么的;第三,这些游泳池,常年就我们前后村巷几个差不多年龄小伙伴来此游泳,想挑哪个池子游,就挑哪个池子游。这比城里几十上百号人拥挤在一个游泳池里泡澡似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当然,我们练习游泳的姿势也是五花八门,不懂得什么标准姿势,不求美观,实用能游就行。特别那种狗爬式,倒成了标准式了。所以我们很快就学会了。
读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水浒传”里有个水性极好的好汉叫张顺,外号“浪里白条”。他能把那个手持二把大板斧,在岸上舞将起来人见人怕的“黑旋风”李逵按在水中淹个半死。我们那时还不知道“浪里白条”,但我们比“浪里白条”更“厉害”。我们个个都是“浪里赤条”。
我们游泳时从来不穿游泳裤之类的玩意儿。如果穿了游泳裤反倒被同伴视为异类了。见了水,把短裤头一脱,往旁边一丢,就迫不及待“扑通”“扑通”跳进池子里去了。可能读者要问了,只脱短裤,上衣还没脱呢。其实,到了夏天,平时多半光着上身,何来上衣可脱呢。
就这么在水里赤条条的尽情玩耍,兴波作浪,这就叫“浪里赤条”。这个当“浪里赤条”的传统,一直延续到上初中时代。记的已上初中二年级,一次学校的劳动课去苗圃劳动。这苗圃旧址就是现在无锡博物院东边的那片树林。在太湖广场建设前,这里是苗圃改建成的清扬公园。
苗圃旁边一条小河,那天劳动之余,觉得有点炎热难耐,想游泳,没有游泳裤,就发扬当年在开运河留下的池子里游泳的传统,把衣裤一脱一丢,当着不少男同学的面,独个儿又当了一回“浪里赤条”。一些同学觉得有趣好笑,我却若无其事似的,觉得这与在“混堂”(公共浴室)里洗澡不是一回事嘛。
过了不太久吧,这条运河开始了第二次开挖。这一次人员规模比第一次大多了。我们村巷上家家户户住进了民工。前后几条村巷都住进了民工。我记得住在我们家里的是来自江阴周庄公社的民工,我们村巷西半边住的是江阴云亭公社的民工。民工按照部队建制管理,分为营、连、排、班。营部设在我们村巷南面几十米的新杨巷。(我们村巷叫杨巷,也叫老杨巷。新杨巷人都是我们老杨巷人分居出去的。)有营长、教导员。这营长姓费,大家都叫他费营长。在新杨巷的村东边,用大毛竹,芦席等材料搭起了很大的棚子,砌筑了很多的灶台,支起了巨大的铁锅,这是为民工们烧饭做菜的大厨房。当然厨工伙夫也不少。我清楚记得,民工们每月口粮是60斤大米。那时正是三年困难时期,这可是一个极高的口粮标准呀!我记得,我当时的月口粮标准好像是18斤。城市居民比我们高,大概是25斤或26斤吧。当年的粮食物质匮乏,饿肚子的感觉一直记忆深刻。而国家能提供给民工高额的口粮,首先是民工的劳动强度需要。足见国家为了开凿这条运河,发展经济,在那困难年代,确实作出了巨大的财力投入。
住在我家众多的民工中,现在有印象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年纪最大的技工。他是专门制作挖河运输泥土用的木制轮车的木工师傅。这种木制轮车一米多长,上宽下窄,象只小船,底下装铁轮子,可沿着铺设的小铁轨,在卷扬机的牵引下,将泥土从河底处上行到岸上高处,有专人把土倒掉。再沿着另一条铁轨下行。上行、下行往复循环。这比肩挑人扛工效提高了不少,也减轻了劳动强度。
另一个被记住的是一个挺壮实的汉子。那天中午我见他独个儿心事重重地站在屋外路边发呆。事情起因:那时我家里养了一只大白兔。浑身雪白,眼睛血红,身上的兔毛绒足有好几寸长。这只兔子品种与我在书本上见到的安哥拉长毛兔一个模样。那天早晨,我母亲下楼到厨房烧早饭,发觉关在前客堂笼子里的大白兔不见了踪影,心里可着急透了。当年困难时期,这大兔子也可算是宝贝了。向民工们问明原因,大家说可能是那个壮实的男子,晚间开后门解手,没有随手关门。让这免子乘隙逃走了。我母亲把这事反映到营部,营部赔了我家五元钱。可能那汉子为此受到了批评,所以情绪不佳。
那年头开挖运河,成千上万民工在工地上劳动,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是相当壮观的。挖土极少看到有机械作业。前面说到的轨道式木制轮车运土,可算是半机械化了。要说机械化,就看到一种水炮。从枪炮状的口中喷射出高速高压水流,切割泥土,泥土墙体被水流切割倒塌下来,这比一锹一耙地挖土效率当然高出多了,但这种机器极少,而且要消耗燃料,这在当年也可说消耗不起的。至于象现在建筑工地上常见的大型挖掘机,那时可能还没有出现,反正没有看见。
这一次开挖是要开通梁溪河(现在红星桥附近)到下甸桥,再在下甸桥附近将新运河沟通古运河,从而使过境船只可以不要再从市内狭窄的古运河道航行,而可以从这条新运河过往,运输能力大为提高。也减轻了古运河运输压力。
宽阔的大运河阻断了两岸的往来,这时候摆渡就开始运行了。与我们生活紧密的有两个渡口,一个是在纪湾里与张浪坝之间,另一个是在徐来桥与九里基之间。这纪湾里渡口是我们上城上学的必经之路。
最初的渡船摆渡叫拉摆渡。就是用一条钢缆穿过渡船,两头固定在两岸。渡工手持一把铁钩,一把一把钩着钢缆,使渡船前进。如果有人要渡河,而渡船却在对岸,就要大声喊摆渡。渡船如此来来回回,还要观察远处是否有船只船队要通过渡口。观察发现后要及时预先上岸,把其中一端固定在转轮上的钢缆松开,让钢缆沉入水下。船只船队经过后再把钢缆用转轮一圈一圈拉紧固定,确实挺费时费力的。记得当年摆渡一次每人收2分钱。当然我们学生上学放学是不收钱的。当年我上的中学是无锡市十中,就是现在永乐路与通扬路交叉口的江南中学校址,每天早晚一个来回。
随着这条运河的全面贯通,运河里船只船队日渐增多。这用钢缆拉摆渡的方法就不适应了。开始用渡船摇摆渡了,这样灵活多了。没有钢缆横阻运河的弊端。当年渡工都是纪湾里村人。一个最早开始拉摆渡的女渡工,现在已经90多岁。看上去仍精神瞿铄,没有那种老态龙钟之态,从未见她用拐,眼睛明亮,脑力清晰,头发黑白相间,只是耳朵有点背,上下楼有点气喘缓慢。
2002年建设太湖广场,纪湾里村居民全部并入盛星苑小区。因为纪湾里是金星大队下属生产队,所以许多居民大家熟识。这老太见面还常与我打招呼,有时还不时提醒我说,报箱里报纸已来了。看她这身板骨,如此长寿,与她当年劳动磨炼肯定是有相关的。
纪湾里渡口在上世纪60年代后期纪湾里桥建成后就取消了。另一个徐来桥渡口,上世纪九十年代还存在。这个渡口我们当年从生产队派往无锡钢铁厂做工搞副业,走这里是捷径。这里有两个男渡工轮班,其中一个面相和善些,但大家却叫他默头。
去无锡钢铁厂劳动,一般是多人结伴而行。过往多了,与渡工也相互熟识了。我们渡船过往是不用交费的。年轻人在一起,不免常会开些玩笑,有时还会做些恶作剧的举动。记得一次傍晚从无锡钢铁厂收工回家。当天渡口是“武头”在摇摆渡船,我们渡过河上了岸后,走出十几步路,大家全部背对摆渡船,突然高声大喊起来:
武头默头轧姘头,轧着一个毛丫头,拉到床上一睏头,睏破三个旧枕头!
这个轧字,在无锡话中是结交的意思,比如无锡人说交朋友叫轧朋友,轧着是结交到的意思。我们这样大声喊叫着,引得与我们同船摆渡的人和路人窃窃暗笑。我们可以想象那时的景象:渡船上“默头”只到看到一群年轻人的背影,叫喊声从这里发出来,但看不到谁在张嘴叫喊。这时背后传来“默头”的骂声:“你们这群赤佬,明天来摆渡把你们个个扔到河里去!”
第二天当然还得来这渡口乘摆渡船,大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默头”见了也无可奈何,并未发作,好像昨天的事没有发生似的。实际上他也根本不能确定谁在叫喊,谁出的馊主意,其实是我临时起意,随口编的,而且毕竟大家是在逗趣逗趣,不能当真。
开运河开挖出来的泥土,堆在运河两岸,形成从河边逐渐向上的斜坡,到达坡顶后向另一边延伸倾斜。这种运河土成淡黄色,沿运河两岸一直延伸至远方。这种土地从远古沉积至今,现在第一次露出了它的面容。这种土腐殖质很少,团粒结构差,与原来农田中经过千百年耕种形成的水稻土有明显差异。但土地毕竟是宝贵的资源,所以运河两岸这种土地都用来种植旱田作物。生产队也把其中部分土地分给农户作自留田。以前自留田是按农户家庭人口分配,数量很少,大概每个人二三厘地吧,用于农民种植一些蔬菜等作物自用。有少量多余也可以到所谓自由市场出售。这划分自留田也要远近好坏搭配。一般自家房前屋后所谓“十边田”的零碎地块都划给农家作自留田。不足部分就划分一些离居住地较远较差的地块。这运河边的自留田就属于较远较差的。这种土地肥力差,但经过几年耕作,施肥、灌溉、改良,土壤结构逐渐改善,肥力提高。这种土地上最适合种山芋,种的山芋大多是所谓的“大栗山芋”,很好吃。山芋藤是上好的猪饲料。种大豆对改善土地也有很好的作用。后来逐渐可种植蔬菜等,运河两岸又出现绿茵茵,绵延不绝,生机勃勃的景象了。靠近运河岸边的运河河道中,有人还种植大片四角菱。去河中游泳还可顺便摘上几颗四角菱吃吃。
当年生活术语中出现了“运河上”这一词语。这“运河上”实际就是指运河岸边那大片的运河泥土堆积出来的土地,这里是生产队的土地或自家的自留田,这里的地势比大片大片的原有农田和远处的村庄高出不少,站在这里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在靠着这里高坡地附近,曾有一个几亩地长方形的池塘,我们附近一带地域的村民俗称这里叫东岗头,曾有一位村民在池塘里看见一段烧焦的木头,那天他扛着铁锹路过,就拿铁锹去把那段木头捞过来,当他一碰上那段焦木头,那段焦木头突然猛烈地晃动起来,他吓得扛着铁锹跑回家了,回来后定下神来想想,回过神来了,想那肯定是一条大黑鱼,让他懊恼了好几天。在这里有一处遗迹,处于这里最高点,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很大的坑,里边散落很多混凝土块,我们俗称叫炮台,听大人说,这里是当年日本鬼子修的一个碉堡,据说有村民路过,差点被鬼子割了耳朵。在这个高点附近,是一条经有许许多多人通行踩出来的路,是通往徐来桥渡口的路,也是我们从渡口回家的必经之路,每路过这里,在这里环顾四野,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农田,远处村巷掩影在浓浓的树林里,风景真美啊。我曾遐想,在这里建一座亭子,就取名观田亭好了。
河道密布的江南水乡,都是小河道,在原先空旷的田野里,出现了这样一条大河,显露出它原始的粗野的身躯。向着南方、向着远方伸展开去。随着年龄的增长,喜欢上到运河上来欣赏风景了。这里开始出现了轻舟翩翩,帆影点点,汽笛声声。特别是在清晨,当运河从夜间的静谧中醒来,河道里没有一只船影,河面上浮动着薄薄的轻雾。这运河就像一条巨大的白练,静静的飘在空旷的天幕下,骋目而望,有一种苍凉之美。慢慢天空出现了五彩云霞,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灿烂,把运河映成一条巨大的彩练。天上地上是浑然一体,新的晴朗的一天在这美妙的景象中舒展起来,心情也格外愉悦。后来读到古人诗句:“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原来古人也见过类似的景色。
最初运河上是没有桥的,所以常见有大帆船航行。那大帆船的桅杆粗壮得一个成人合抱不过来,似乎有二十来米高。竖桅杆,升蓬帆都得好几个壮汉同时合力动作才能完成。看船工升大蓬帆也觉得新鲜,桅杆顶端有滑轮,要将巨大的沉重的蓬帆升到桅杆顶端,船上壮汉壮妇要喊着口令,同时动作,用尽全力,一下,二下……足要好几十下才能把蓬帆升起来。挂起满帆,船在顺风作用下,飞快前进,那真有乘风破浪,风驰电掣之势。记得早年读李白诗句曰:“直挂云帆济沧海”当初不太理解。后来看了这大蓬帆船那巨大帆影,高耸的桅杆,想象在船上的人,翘首上望,蓬帆如入云端,好似在天空白云间移动,大概这就叫“直挂云帆”吧!
我在课余、假日也常去运河上自留田里劳作。站在河边高坡,举目远眺,从前没有什么高大建筑遮挡的。空气洁净度近乎透明,北望惠山、锡山,近在咫尺,往南望,我常常注视南边远处一座青黛色的山头。心里一直纳闷,不知此山有多远,姓甚名谁,甚向往之。心念何时到此一游,那时的心情有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很久很久以后我从地图上找到方位,以为那座山头是叫大贡山,是太湖中的一个岛,远在几士公里外,属苏州地域,现在的无锡自来水的取水口叫贡湖湾,大概取名于这贡山有关吧。我曾好几次驱车到贡湖湾去玩过,觉得这里的山不象我印象中的山,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弄明白,我以前在运河边上常注目的那座青黛色的山头不是贡山,而是叫大阳山属苏州地域,比贡山要远得多,更要雄伟得多。
记得是在1968年夏天,还在运河上目睹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和平年代,我们从小到大只是在电影的战争片中看到军队的行动和装备。而这一次竞然在这运河上一饱眼福。那天上午,天气晴好,从大运河 北面浩浩荡荡开来了水陆两栖坦克,一辆一辆成长蛇阵。每辆之间相距几十米,前面望不到头,后面望不到尾。有人数了数,一共60多辆坦克。马达声隆隆,那威武雄壮的阵势,让人情不自禁为解放军强大武装而欢呼!
大运河、河水清澈。是夏天游泳的极好场所。不管是城里的,还是附近农村的年轻人,孩子们多喜欢到这大运河中畅游一番。但大运河水很深,当然得水性尚可者才行。一般顺流而下,由北往南,可以游得很远很远,但要逆水长距离游回来。即使游泳好手,也是难以做到的。但这游泳实际还是戏水,河中往来拖轮船队挺多。要长距离在水中游玩,一般攀住拖轮船队的最后一只船的船尾处,跟着这船队远游了。有人远的一直可以跟到望亭。当然回来也是攀着拖轮船队回来。有的人则直接攀爬上船去,坐在船上与船家套起近乎闲聊起来。船航行到离家不远处,再扑通扑通往河里跳,游上岸来。水中船上这么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乐此不疲,畅哉快哉!
新运河上最早建成的一座桥梁,是纪湾里桥,1967年建成。位置在现在的永和路(即太湖广场北端人民大会堂,凯宾斯基大饭店门前那条路)跨运河连接金星路,其实纪湾里桥折除之前。这永和路前身就是金星路东段。1988年金匮桥建成后,纪湾里桥就拆除了。纪湾里桥是附近城郊老百姓往城里或市中心的交通必经之道。
它孤傲而突兀地屹立在运河上,它是方圆几里范围内的一个制高点。可以俯看四野和村庄,欣赏南来北往的运河船只,我曾多次夜间经过这座桥,老是会不经意地联想杜甫“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诗意。
最令人激动的是站在纪湾里桥上看锡惠公园放焰火。当年,每逢国家重大庆典,特别是国庆节,夜间锡惠公园放焰火,这桥上可说是最佳观赏点了。没有什么建筑物阻挡视野,当锡惠公园焰火腾空而起,五彩缤纷的光焰可以照亮天空,也可以照亮桥上观赏者兴奋的脸庞,欢呼声此起彼伏。在这里是一种全景式的观赏。在那时生活色彩比较单调的年代可说是真正的视觉盛筵。好像记得早年(大概是上世纪)在报纸上读到一则消息。无锡城市规划要保留九条视线走廊。这视线走廊是要求城市建筑物不能遮挡住对锡山惠山的观赏、观看。我觉得这对保持无锡风貌特色是非常非常好的举措。当然我不知道这九条视觉走廊是在那些方位。现在的命运如何。但从金匮桥(1988年建成)北望锡山、惠山必定是在其中,纪湾里桥就在金匮桥北面几十米处,纪湾里桥拆除后,从金匮桥北望,其效果与纪湾里桥上北望效果是一样的。从这里北望锡山、惠山、大运河就象从两山的山坳连接处流来,气势开阔,青翠的山影,醒目的龙光塔,视觉上令人赏心悦目。
随着城市建设的大发展,建筑物高度的一再破纪录。现在站在金匮桥北望,惠山、锡山似乎很难为情地躲到高楼大厦背后去了。已完全改变了当年的视觉效果。这是城市发展所付出的代价吧!
第三阶段新运河的开挖,是开通从黄埠墩到梁溪河的新河段。我是1977年1月初到无锡市橡胶厂工作的。当初从家里去工厂上班,骑自行车从工农兵广场左拐过锡惠桥,再右转过龙船浜,蓉湖庄,再沿着新惠路进厂。这算得上是上下班的一条捷径,但不久要开挖这段新运河道,从龙船浜到蓉湖庄这条捷径就不能通行了。所以我知道这新河段正式开挖应是在1977年前后,正式开工是1976年,但我对这段运河开挖的印象反而没有以前阶段深刻。这段运河开挖完成,从黄埠墩到下甸桥处就成了一条全线贯通的新大运河。全长11公里多。80年代把以前二个阶段开挖运河堆积在运河两岸的泥土运走了,又在原运河基础上拓宽了河道,运河两岸建设了运河东路和运河西路,这新运河形成了四级航道标准,不久又将四级航道提高到三级航道标准,这就是我本文开头在运河公园看到的会标庆祝内容。五十多年的努力,新大运河形成了现在的风采。我常伫立在2011年新建的金匮大桥上眺望,这段运河是我最熟悉的河段,五十多年的沧桑巨变,当年运河的印象只能是存在于脑海中,这里已是我们这座现代化城市的新座标。就说这新建的金匮大桥,已是这运河上最雄伟的桥梁,建造这座桥梁的钢材就用了七千多吨。这段新运河,间隔 500米左右就有一座现代化大桥。析下的河道运输船只的体量和物流的规模,早已非昔日可比了。
太湖大道的滚滚车流,两旁宏大高档的居民区,绿树掩映的大广场,风姿绰约的博物院、图书馆,高耸入云的摩天楼…这些繁华而美妙的景象不断冲刷着对昔日的怀旧情绪。但留点儿对昔日印象的文字记录,也算是对这新大运河历史变迁的一个见证吧!
(本文写作于2011年)
祝敏海,江苏省无锡市人,高级工程师。1950年1月14日生,(己丑年11月26日,生肖牛),1956年入读无锡市盛新桥小学。无锡市第十中学1968届高中,老三届知青。1969年3月—1973年9月无锡市郊区扬名公社金星大队务农。1973年9月一1976年12月华南工学院(现华南理工大学)高分子材料与工程系学习,专业方向橡胶制品。毕业后于1977年1月分配到无锡市橡胶厂从事技术工作。在职期间以第一完成人完成部级省级科技项目多项,并负责完成制订某项工业产品的国家标准。获化学工业部科技进步奖和国家科技成果完成者证书多项。
更新时间:2025-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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