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5日,农历四月初八 晴 28度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 最美涪江游记散文投票数字,3000多票像落在涪江里的雨滴,转眼就被第1名3万票的浪头盖过去。老周在旁边翻了个身,肚子压得床垫吱吱响:“第六名不错了,六百多篇里杀出重围呢。”我嗯了一声,把手机倒扣在床头柜,塑料外壳和玻璃台面撞出轻响,像极了今早放生时泥鳅滑出塑料袋的声音。
四月初八的晨光带着露水味,我被老妈的电话扯醒时,窗帘缝里漏进的光正斜斜切过床头的羌绣——那是前年去北川旅游时买的,针脚里藏着雪山和羊的图案,此刻在阴影里起伏,像极了记忆中父亲背着石头对窝走过的绵三老公路。
碧水寺门口的王大娘正在给香烛包红纸,皱纹里积着几十年的烟火气:“老乡啊,今年栀子花开得早,菩萨闻着香呢。”我接过纸钱时,注意到王大娘指甲缝里的蓝墨水,突然想起前晚高中聚会散场时,七个人挤在火锅店门口躲风,小丽的指甲油也是这个颜色,在路灯下泛着妖冶的光。
放生的泥鳅滑出手心那刻,我忽然想起儿子十二岁那年,在涪江边捉鱼时摔得满身泥,却举着小鱼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现在那双手只会在键盘上敲游戏,凌晨三点还亮着的电脑屏幕,把他的脸照得发青,像极了浮在江面上的死鱼。
“妈,你说哪吒闹海的时候,他爹娘是不是也这么累?”她对着观音殿的圆雕石像喃喃,功德箱里的硬币落进去,发出空洞的回响。老妈在旁边往神兽石像上粘镍币,龅牙咬得嘴唇发抖:“菩萨知道的,龙太子总要成龙的。”
东风大桥的阳光晒得人发昏,保安的影子在石阶上晃成模糊的黑块。老妈坚持要把乌龟扔远点,塑料袋划破的瞬间,我看见三只绿壳在江面上漂了漂,忽然想起老周说过的钓鱼经:“浮漂要是沉三沉,准是大鱼咬钩了。”
回程的35路公交车摇摇晃晃,老妈指着富乐二小的站牌唠叨:“甜甜要是在这读书多好,省得你弟媳妇天天接送。”我望着窗外掠过的香樟树,想起儿子小时候总把书包带子含在嘴里,书包上挂的奥特曼钥匙扣,现在还躺在衣柜最底层,蒙着薄薄的灰。
中餐的藿香烧鱼腾着热气,老周的围裙带子系得太紧,勒出后腰的救生圈。儿子坐在餐桌角,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黑眼圈深得像涪江底的淤泥。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却看见老周冲我摇头,围裙口袋里的小苏打药瓶晃了晃,像极了放生时浮在江面的泥鳅。
安州老院子的风带着尘土味,晾衣绳上的毛巾在风里飘成白旗。那株满堂红被拦腰吹断,断口处还凝着暗红的汁液,像极了儿子上次摔门时,她手背撞在门框上的血痕。工人大姐用袖口擦汗:“昨晚那风邪乎,像是要把人心里的事都掀出来。”
租房子的女人走后,我站在3楼楼顶看夕阳。安昌江在远处拐了个弯,水面上的金光碎成鳞片,忽然有三条小鱼跃出水面,又迅速消失在波心里。老周在楼下喊我快下来,要回绵阳了,声音被风扯得细长,像极了老妈年轻时在田埂上喊魂的调子。
夜深了,我在菜鸟驿站翻找快递,钥匙圈上的玉佛磕着货架发出轻响。灭蚊器的包装上印着卡通蚊子,饼干袋子鼓鼓的,狗狗的喝水器在最底下,塑料盒角被压出了痕。她我着口袋里的钥匙,忽然想起白天放生时,那两条迟迟不动的泥鳅,最后还是滑进了水里——或许江水总会带走些什么,又留下些什么。
床头的羌绣在月光里舒展,我听见老周的鼾声和远处涪江的浪声叠在一起。我摸出手机,投票页面还停留在昨天,3000票安静地躺在那里,像落在江面上的三片茶叶。一位好友在微信里发语音问我,投票结束了吗?我说是的,5月5日凌晨投票就结束了,你已经从东林寺返回来了吗?她没有回话。
窗外有萤火虫飞过,她忽然想起老妈说的:“菩萨眼里,每片茶叶都有自己的纹路,每条鱼都有自己的归处。”
于是我关掉手机,任由黑暗漫上来。远处传来一两声狗吠,像是从很老很远的时光里传来,又消散在四月初八的夜里。
更新时间:202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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