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茂兴 随笔：冬至里的温情记忆

冬至里的温情记忆

作者：贾茂兴

又是一年冬至时。“冬至十天阳历年，掰着指头等过年”，陕北老家的民谚如是说。说的是日历在不知不觉中翻到了最后，今年所剩无几，再过十天就将迎来阳历新年。从这个意义上讲，冬至既是冬天里的农事节令，也是辞旧迎新的重要时节。因为冬至一到、数九开始，寒冬已至、春天不远，意味着旧年渐行渐远、新年就在眼前。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日子真的不禁过，还没觉着怎么过，一年又将到头了。过去常听老人们说“一辈子都不长，何况一年呢”，人在小的时候对此没有概念、不太在意，也不甚理解。但到中年后，感觉一年又一年，过得太快了，感叹“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当年的毛头小伙已年过半百、两鬓染白，俨然一副小老头的模样，现在回过头想一想，几十年的光阴好像没太费劲，也就昨天今天的事，一眨眼的功夫，而此时最为明显的变化是，动不动的就思绪万千，时不时的会思亲念旧，特别是遇到重大节日、重要时节会更为强烈一些。是啊，冬至已至，日照最短、相思最长，过去的事、孩提的趣、家乡的情便涌上心头，也就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对岁月的深情回望、对故土的深切回忆、对父母的深深回念。

记得在陕北老家，冬至算得上是一个大的节令了，传统习俗多、讲究也不少，各家各户都非常的重视，但忙前忙后的都是大人们，孩子们只是跟着应承着、享乐着。一是祭祖，这是冬至重要的传统习俗，目的是对列祖列宗的缅怀和家族血脉的重视。回想起小的时候都是由父亲领着到对面山上的坟地里，清扫祖坟、送些贡品、焚香烧纸、磕头跪拜。那会常听父亲讲，冬至里后人们祭祀的钱物、摆放的吃喝、烧去的纸张，包括孝心孝意、祈愿护佑，孤魂野鬼是不敢抢的，先祖们都能如数收得到，所以在家乡人们对冬至节气看得很重，特别的讲究、尤其的虔诚。故此，冬至祭祖的习俗就这样一辈一辈的流传了下来；二是熬冬，这是冬至重要的传统习惯，“冬至熬一熬，来年好一好”。一般来说，在这个时节陕北大地已是天寒地冻了，冬藏冬备早已安排妥帖，比如地里的庄稼柴草都已收拾回院堆垛好，萝卜白菜亦已进洞入窖封存毕。记得在冬至前几天，各家就把辛苦一年喂养的山羊宰杀后，将羊下水洗刷净、羊肉包成卷放到瓷盆里一起冻在院落的柴草垛里，之后一部分卖掉补贴家用，一部分留着过年或来客人时食用，羊骨头则留在冬至时“熬冬”用。冬至前一天，父亲早早的就从地窖里把黄萝卜的泥土抖落干净取回家，母亲把洗切好的萝卜与羊骨头一起放入铁锅里烧火熬炖，当然红皮葱、干芫荽、花椒粒、辣皮子、干姜片这些灵魂佐料样样不能少，至于锅里的东西肯定是萝卜多骨头少，但我的碗里骨头是最多的，最后留给母亲的也就只有萝卜汤了，然而想起一家人围炕而坐的热火劲至今仍温暖如初；三是炒冬，这也是冬至当天的传统习俗，就是炒各种豆子和坚果，“冬至炒一炒，来年好一好”，寓意朴素直白、简洁明了，就是炒掉虫害，祈求来年丰收。记得那时候家庭条件好一些的人家都要炒黄豆、花生、瓜籽、小麦等，路过邻居家的窑洞门前，飘出的炒味能把人“熏”晕，尤其是玩伴们手里拿的、兜里揣的瓜籽花生能把人“爱”坏。我家的炒货不多，花生没种过、小麦舍不得，只炒过黄豆，其它的很少有过，可以说当时炒冬的仪式感满满，只是缺东少西期望值没那么高，但印象极为深刻；四是包饺子，这是冬至当天的传统饮食，“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冬至的饺子等同于正月初一的饺子一样重要，不仅是防冻耳朵，更多的是身心犒劳，也有思念团聚的意思。主要是宰了羊有羊肉，所以冬至的饺子一定是羊肉黄萝卜馅的，这也是陕北人吃饺子的标配。记得母亲早早的炒过黄豆后，就开始精心准备饺子了，垛肉、焯萝卜丝，和面、拌馅安排的有条不紊，捏皮、包馅一气呵成，不大会功夫饺子的肉香味就溢满了整个窑洞，但要等到太阳快落山时才开始下饺子（过去冬季陕北庄户人家一般都是两顿饭），不曾忘记的是那会等着吃饭的滋味最为煎熬。“好饭不怕晚”，锅里沸腾的饺子、窑里雾一般的蒸气，最具人间烟火，最能满足味蕾，总能把肚子吃得饱饱的。其实，冬至里的饺子就是把幸福祈愿包进去，让人间温情露出馅。

诚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家乡的记忆终究是剪不断、抹不掉的，儿时的场景永远是最生动的、最美好的，所有的都已成为了生命里最踏实的印记。冬至，蕴藏着暖暖的温情，也充满着生生不息的希望，像祭祖、熬冬、包饺子等这些代代相传的习俗，给平常的日子增添了厚重的份量，让人心有归处。

岁末冬深，牵一缕相思，与旧念握手。在温情的冬至里，回味走过的美好，进而在岁月的流转中，始终记得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