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文

中年以后，就想过点“没那么多必须”的日子。

没有那么多“必须”要完成的事，没有那么多“应该”活成的样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像门前那条河，水流得缓了，却把石头磨得愈发温润。

一、日子

不用被闹钟催着起床，天亮了自然醒，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吵得欢，就披着晨露推开窗，看它们在晾衣绳上蹦跶。

要是赶上阴雨天，就翻个身往被窝里缩缩，听雨点敲在玻璃上的轻响，像小时候奶奶摇着蒲扇哼的调子。

不用总惦记着应酬，红木桌上的紫砂壶倒满了陈年普洱，旁边摊着没绣完的十字绣，针脚歪歪扭扭也没关系，反正不急着给谁看。

午后阳光斜斜地淌进来，落在绿萝的叶子上，把叶脉照得透亮。

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旁边，看叶片上的灰尘被风卷着打旋儿，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年，在宿舍阳台看云飘过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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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家人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行李箱轮子划过楼道的声音从清脆到模糊，关门时那句“爸，妈，我走了”刚落音，转头就能听见老伴在厨房叮叮当当翻找什么。

——哦，是把孩子忘带的那包陈皮糖塞进了储物柜，说“等下次回来让他带着”。

咱就和老伴儿慢慢逛菜市场，晨光把茄子紫照得发亮，老太太蹲在菜摊前捏捏青椒，问“这辣不辣”，摊主说“保证够味儿”，俩人就着三分钱的差价笑半天。

回家路上路过修鞋摊，看老师傅戴着老花镜穿针线，就停下来唠两句，说“您这手艺比年轻时还利索”，他摆摆手“老胳膊老腿喽”，手里的锥子却稳稳扎进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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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朋友

偶尔约上当年的朋友，不用提前三天订餐厅，就在小区门口的面馆占张桌子，辣椒油泼在葱花上的香气混着面汤的热气，谁也别聊工作，就说老张头上周带孙子去公园，被风筝线缠住了老花镜。

说李大姐的广场舞队新排了队形，她站C位却总顺拐。

说当年一起熬夜改方案的小王，现在每天蹲在河边钓鱼，钓没钓到鱼不重要，重要的是带的保温杯里泡着枸杞，比谁的都浓。

聊到太阳西斜，面馆老板过来添茶水，说“几位叔婶慢聊，面钱记我账上”，大家笑着推搡“可别，下次还来呢”，起身时腰杆没年轻时直，脚步却比当年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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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身体

身体嘛，不求多硬朗，至少爬三楼不用歇两回，拎着十斤大米能从单元门口走到电梯口。

春天里跟着小区的老伙计们学打太极，招式记不全就瞎比划，晨风吹得太极服下摆飘起来，倒也像那么回事。

冬天就揣个暖水袋坐在阳台，看楼下的孩子们堆雪人。

谁的手套掉了，谁的围巾拖在雪地里，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恍惚间那身影里有自家孩子小时候的模样。

真要是头疼脑热了，老伴儿端来的姜汤里放了红糖，喝下去辣得直缩脖子，却觉得比年轻时喝的任何补品都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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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实在

日子不用太富裕，冰箱里总有半颗昨天剩下的白菜，衣柜里的羊毛衫洗得发了白，却比新买的更合身。

雨天里修水管，自己拧不动扳手就等楼上的小伙子下班来搭把手，递根烟说“麻烦你啦”，他摆摆手“叔您客气啥”。

晴天里晒被子，把陈年的棉絮摊在晾衣绳上，阳光把被子晒出淡淡的焦香，晚上钻进被窝，好像整个人都裹在云朵里。

不用再为了“面子”硬撑着，邻居问“儿子在哪高就”，就实话实说“在南边当老师呢，忙得很”。

不攀比谁的房子大，谁的车贵，只比谁家的窗台花开得久，谁家的晚饭飘出的香味更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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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温情

等到秋深了，就和老伴儿去郊区摘橘子，竹篮挎在胳膊上，踩着满地的黄叶子咯吱响。

橘子皮的清香混着泥土味，呛得人直打喷嚏。

摘满一篮就坐在田埂上，剥开一个，酸甜的汁水溅在手上，你一瓣我一瓣地分着吃。

看远处的炊烟在暮色里慢慢散开，像谁在天上撒了把碎银子。

冬天来得悄无声息，第一场雪落下来时，就守着煤炉烤红薯。

外皮焦黑开裂，剥开时热气腾腾，甜香能飘满整个屋子。

孙子放假回来，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冲进家门，举着冻红的小手要吃烤红薯。

老伴儿赶紧剥好递过去，看他烫得直哈气，却舍不得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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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

这样的日子，像老座钟的摆锤，在时光里不慌不忙地晃着。

铜质的钟摆带着经年的温润，每一次摆动都轻缓得恰到好处，连带着那声滴答，也像是蘸了晨露的棉絮，轻轻巧巧落在心坎上，漾开一圈圈软乎乎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