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纪要|赵战护：文明初现 尚义四台——中华文明起源视野下的冀西北史前聚落与社会

2025年5月15日，河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河北考古发现与研究”系列讲座第三讲在历史文化学院547会议室举行，主题为《文明初现 尚义四台——中华文明起源视野下的冀西北史前聚落与社会》，由河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长、研究馆员赵战护主讲。

图一 赵战护老师主讲

河北尚义四台遗址自发掘以来，引起了学术界广泛、持续的关注。四台遗址与我国北方地区旧-新石器时代过渡问题、旱作农业起源问题、中华文明形成路径与文明特性等热点问题息息相关。本次讲座，赵战护老师详细介绍了尚义四台遗址近年来的考古发现与相关研究，最后，结合蒙古高原南缘的康保兴隆遗址、宣化郑家沟积石冢和崇礼邓槽沟梁等相关遗址，从宏观角度揭示了冀西北地区新石器时代的文化序列和社会演进过程。

图二 讲座现场

尚义四台遗址近年来的考古成果

遗址概况

四台遗址位于河北省张家口市尚义县石井乡四台蒙古营村南，地处蒙古高原南部边缘地带，南距泥河湾盆地约100千米。该地处三山交汇，其间有多个廊道相通，为文化的聚合与传播提供了条件。四台遗址位于一处南北狭长的小盆地，地势四周高，中间低，中部有一个天然湖泊。遗址分布在盆地西侧的阳坡，背风、向阳、临水、视野开阔，地理位置十分优越，是古代居民定居的理想场所。

遗存广泛分布于丘陵地带，遗址自北向南可分为A、B、C、D四区，根据目前的勘探，遗址面积不小于15万平方米。发现了大量房址，如最北部的A 区，近年发掘面积约1800平方米，清理房址56座，出土遗物约1500件。

依据堆积的叠压打破关系、遗存特征，并结合测年数据，可将四台遗址新石器时代遗存划分为四期五组：

第一期：包括第一组和第二组遗存，距今10400-9000年，为旧-新石器过渡遗存。

第二期：包括第三组遗存，距今7700-7400年，发现素面小平底筒形罐和大口鼓腹筒形罐、石铲等新石器时代中期遗存，与第一期遗存相较，呈现出新的文化因素，且农业因素突出。

第三期：包括第四组遗存，距今7300-7100年，属典型的的裕民文化遗存，同时也是目前发现的蒙古高原最南部的裕民文化遗存。

第四期：包括第五组遗存，距今6800-6400年，以大口尖圜底罐为代表，似乎显示出与外贝加尔与蒙古高原地区的文化联系。

其中，第一期遗存分布于整个发掘区中部，第二期遗存分布于发掘区中南部，第三期遗存分布于发掘区北部，第一期遗存与第二期遗存存在打破关系，前三期均发现房址。

文化面貌

（1）第一期文化遗存：距今10400-9000年

此期仅发现房址及其附属设施，遗迹种类单一。房址共17座，均为半地穴式，西北-东南向，有单室、双室两大类，面积约7-10平方米，无明显分布排列规律。房屋的结构要素完备，但十分原始。大都平面近方形，无门道，四壁不规整，屋内发现灶和柱洞，地面灶偏向房屋一侧，柱洞大多分布在墙壁四周，居住面四周高、中间低，推测可能与蹲踞休憩有关。

出土遗物丰富，可达1000余件。包括陶器、石器、骨器及动物骨骼。陶器多为夹砂灰褐或红褐陶，纹饰有戳印的圆圈、横人字纹、菱形纹，器型为尖圜底罐、筒形罐、带花边的圆形板状器、素面长方形板状器等。陶器包括外壁有烟炱痕迹、内壁有糊化物、夹砂或夹云母的炊器，也有容器类陶片。石器包括石球、石砧、刮削器、磨盘（研磨器）等，还有不少细石叶和锥形石核、以及少量楔形石核。骨器有骨管、骨簪、骨笈、骨针和骨锥等。经测量比对，碳化骨管的孔径与陶片上的戳印圆圈一致。动物骨骼经鉴定包括蚌、螺、蛙、鱼、雉、鸟、鼢鼠、田鼠、野兔、刺猬、犬、梅花鹿、马鹿、野马、野牛、野猪、犬等，其中狗呈现驯化状态，同时也显示出四台早期居民食物种类与来源十分广泛。

（2）第二期文化遗存：距今7700-7400年

发现房址27座，成排分布，均西南-东北向，与第一期房址有打破关系。平面多为圆角方形或圆角长方形，面积10-12平方米，灶多位于房址中部，柱洞围绕穴壁分布，个别房址发现东南向短斜坡门道、壁龛和多个灶。例如，F4平面成方形，其中西北角有壁龛，作加工工具、储藏之用。F2早期为房址，废弃后埋葬十四个个体，人骨摆放大致分为四组，陶器摆放规律，人骨附近发现石刃骨刀。通过DNA检测，初步推测可能为家族式墓葬，死者之间具有紧密的亲缘关系。

遗物有陶器、石器以及玉玦、项饰、笛子等。典型陶器为素面小平底筒形罐和大口筒形罐。磨制石器大幅增加，细石器、打制石器少见，还发现大型、偏刃石铲。饮食结构与第一期无太大差别，发现了碳化的黍粟颗粒，且呈现出驯化的特征，结合糊化物分析，表明驯化的粟黍已经进入先民的食谱。

（3）第三期文化遗存：距今7300-7100年

此期房址数量多，面积大，成东南-西北向，形制更加规整，柱洞规律分布于四周，灶位于中间。麻点陶罐极具特色，发现有磨盘、磨棒，细石器极少，骨器术数量多且制作精良，也发现大量动物骨骼。

（4）第四期文化遗存：距今6800-6400年

发现尖圜底陶罐，与之前的文化面貌截然不同。俄罗斯外贝加尔地区发现过器型、纹饰接近的同类器，体现出与境外北方地区的文化交流。罐内未检测出残留物，不排除作为礼器使用的可能。

生业模式

在“新仙女木”事件后，欧亚大陆进入一段回暖期，四台遗址在距今万年前后气候依然干冷，在距今七八千年时降水量上升，气温上升，为农业的产生和作物的驯化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四台人群的生业模式，大致以狩猎采集经济的广谱经济模式，各期有所不同。

第一期：狩猎采集经济为主，肉食来源主要为野生鹿类、野猪、野马、野牛等大中型哺乳类动物，鱼类、鸟类和淡水贝类等也是补充性肉食资源。

第二期：狩猎采集经济为主，植食性食物加工频繁，粟黍利用比重上升。

第三期：狩猎采集经济为主，植食性食物加工较多，粟黍占一定比例。

认识与价值

四台遗址构建了我国北方地区旧-新石器过渡时期完整证据链，发现了目前为止北方地区最早的定居村落，是人类从流动向定居转变的标志；同时确立了我国北方地区最早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四台文化，为燕辽地区区域传统的文化根源提供了线索；粟、黍的发现为探索我国北方旱作农业的起源提供了重要资料。

冀西北史前聚落与社会

在详细的梳理了四台遗址的相关发现后，赵战护老师又简要介绍了与四台遗址密切相关的康保兴隆遗址、宣化郑家沟积石冢和崇礼邓槽沟梁遗址的情况。

他指出，四台遗址发现的新石器时代早、中期文化遗存，以及化德裕民和康保兴隆遗址、宣化郑家沟积石冢、崇礼邓槽沟梁遗址等发现新石器时代中、晚期遗存，基本可以窥见冀西北地区整个新石器时的文化面貌，搭建并完善冀西北地区距今约10000-4000年的文化发展演变的时间序列。

早期即旧新石器时代过渡时期，是文明起源的开端。这一时期人类的栖居方式开始发生改变，定居村落出现；食物生产方式改变，伴随着早期的农作物与动物的驯化；另一方面，从石器技术传统上仍可以看出与泥河湾一些遗存文化与人群的连续性。

中期阶段是史前农业文化的逐步发展和社会繁盛的时期，表现为聚落的扩大；四台和兴隆遗址发现了粟、黍，狗的驯化，以及狩猎和采集作为生产手段也发挥着重要作用，成熟陶器的出现；在精神文化方面，四台遗址发现了骨笛、项饰、玉玦等，在墓葬的随葬品中也有反映；但尚未出现明确的且剧烈的社会分化、财富悬殊的现象，人们以家族为经济生活单位，但已然有着简单的分工，过着相对平等的生活。

新石器晚期前段农业迅速发展，占据了相当地位，同时还依靠狩猎采集，制陶技术和纺织技术也逐渐发展。此后进入文明起源的加速期，聚落的分化与石城的出现、以及大型夯土台基，反映出社会阶级的进一步分化，同时也伴随着社会矛盾的加剧与社会的复杂化进程，展现出一幅冀西北地区史前社会发展的动态图景。

讲座的最后，赵战护老师与师大考古专业的师生们进行了问答互动，并耐心解答疑问。

图三 讲座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