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过尽，方知油盐非易事，青丝渐白，才知岁月不饶人

说实话，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狠角色。

真的，你别笑。二十出头那会儿，我觉得全世界都是我的。上班？那叫体验生活。做饭？那叫浪费时间。至于变老？哈，那更是遥不可及的传说。

那时候我的生活信条是：“人生得意须尽欢，泡面能顶三顿饭。”厨房里最值钱的是烧水壶，冰箱里最常住客是可乐和面膜。我妈每次来我这，都像视察灾情，摸着空空如也的锅碗瓢盆，痛心疾首：“闺女啊，你这日子过得，像随时准备跑路。”

我还不服气呢，叉着腰跟她理论：“妈，您不懂！这叫效率！省下做饭的时间，我能创造多少价值？”

当时我觉得，柴米油盐，那是淹没才华的泥沼，是琐碎庸俗的代名词。

转变发生在一个加完班的深夜。

我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家，饿得前胸贴后背，熟练地撕开一盒泡面。等着开水泡面的三分钟里，我无意中照了下镜子。镜子里那个人，脸色蜡黄，头发毛躁，眼神空洞，活像一棵缺水的白菜。

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朵祖国的花朵，咋有点蔫巴了？

恰在此时，手机“叮”一声，是我那个已经当妈的发小，晒了她给娃做的辅食——一碗小巧精致的、点缀着西兰花的卡通意面。

我看看她那碗充满爱意的面，再看看我手里这桶调料味冲天的泡面。

破防了。真的，瞬间破防。

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像这泡面的热气，糊了我一脸。我突然发现，我那些所谓的“效率”和“价值”，在真正的生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我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搞不定，还谈什么搞定人生？

不行！我得支棱起来！

我的“征服厨房”计划，就这么带着一股悲壮的意味，拉开了序幕。

第一战，是跟一颗土豆。

我雄心万丈，要切个土豆丝。结果，那土豆在我手里像个不服管教的顽童，滚来滚去。我手起刀落，切出来的不是丝，是条，是块，是形态各异的“土豆几何体”。最后，我对着那一堆“土豆残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为什么抖音里的大厨，手里的刀能听话得跟自己的手指头一样？

第二战，是跟一口铁锅。

我信了网上的邪，说热锅冷油不粘。我把锅烧得冒青烟，自信满满地倒油，打鸡蛋。“刺啦”一声，场面那叫一个壮观！油点像放烟花似的四处飞溅，烫得我龇牙咧嘴。最后，锅底牢牢粘着一个黑乎乎的、形态抽象的东西。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钢丝球跟它搏斗了十分钟，才让它重见天日。看着那个战斗痕迹明显的锅，我悟了：原来，“锅气”就是这么来的，还附赠一身油烟味。

最绝的是有一次，我想炖个排骨汤彰显下厨艺。严格按照菜谱，放了姜片料酒，小火慢炖两小时。满心期待地掀开锅盖，一股难以形容的腥气直冲天灵盖。我百思不得其解，打电话向我妈求救。我妈在电话那头听了半天，幽幽地问：“你……给排骨焯水了吗？”

焯水？啥是焯水？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看着就会，一做就废”不是一句玩笑，是我的真实写照。我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我妈每次做饭都像打仗，为什么她总说“伺候一家人吃饭不容易”。

这油盐酱醋，哪一样是省油的灯？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我在厨房里摸爬滚打了一年。手上多了几个小刀口和烫伤的疤，但也渐渐摸到了一点门道。至少，我现在切的土豆丝，能看出来是丝了；煎的鸡蛋，是完整的圆形了；炖的排骨汤，也知道要先焯水了。

那天，我成功复刻了我妈拿手的红烧肉。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色泽红亮的肉块，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比拿下任何一个项目都来得踏实。

我夹起一块，吹了吹，送进嘴里。

就那一瞬间，鼻子突然一酸。

不是因为难吃，恰恰是因为，太好吃了。就是那个记忆里的味道，那个我妈在厨房忙碌一下午才能端出来的味道。

我抬头想跟我老公分享这份激动，却一眼瞥见了他鬓角几根特别显眼的白头发。再凑近镜子仔细看自己，哎嘛，眼角不知何时也爬上了细细的纹路，以前通宵熬夜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现在稍微睡晚点，第二天就跟丢了魂似的。

“青丝渐白，才知岁月不饶人。”

这句话，我以前觉得矫情，现在觉得，真他娘的精辟。

它不是一种伤春悲秋，而是一种后知后觉的醒悟。就像我，直到自己亲自下了厨房，被油溅过，被刀切过，对着失败的作品怀疑过人生，才真正懂得，平日里父母端上桌的一日三餐，里面藏着多少耐心、技巧和爱。直到看见白发和皱纹，才真切地感受到，那个能肆意挥霍、以为永远用不完的，叫做“青春”的东西，真的在一点点流逝。

现在，我依然不是什么大厨。但我家冰箱里，终于有了新鲜的蔬菜和肉。周末的早晨，我会兴致勃勃地研究个新菜谱。听着锅里传来的“刺啦”声，闻着满屋的饭菜香，我觉得特别踏实。

这种踏实，是二十岁的我，永远无法理解的。

所以啊，朋友们。

别笑话那个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自己，也别惧怕眼角悄悄长出的那第一条细纹。

那说明，咱们的船，正稳稳地驶过生活的海。溅起的油花是浪花，切菜的哒哒声是号子，眼角的皱纹，是风吹过的、智慧的痕迹。

千帆过尽，方知油盐非易事。

但这非易事里，有最踏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