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后：站在中年渡口，连感慨都带着烟火气

清晨六点半，闹钟没响就醒了——不是自然醒，是心里装着事：孩子初三模考的排名还没问，工地昨天剩下的瓷砖得确认补货，母亲降压药快没了要记得下单。洗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鬓角那根白头发拔了又长，忽然就想起三十年前，趴在奶奶家的八仙桌上写作业，窗外的蝉鸣能盖过铅笔划过纸的声音，那时候最大的烦恼，是期末考不到90分会挨揍。

我们这代人，童年是“物质贫瘠但精神饱满”的矛盾体。小时候盼过年，不是因为热闹，是能穿新衣服、吃两毛钱一根的奶油冰棒，攥着长辈给的五块压岁钱能乐半宿，藏在枕头底下怕丢了，翻来覆去摸好几遍。现在过年，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焦虑：给双方父母买什么礼、孩子的新年衣服要选品牌的、同学聚会要不要去（去了怕比收入，不去怕被说不合群）。去年除夕，陪父母守岁到十点，偷偷躲在阳台给客户发拜年信息，手机里还存着孩子明天要交的手抄报模板——80后的“年味儿”，早从收红包变成了给出去的责任。

人到中年，才懂“上有老下有小”不是四个字，是每天睁眼就有的倒计时。上个月父亲住院，白天跑工地盯进度，晚上在医院陪床，凌晨三点趴在床边眯一会儿，手机定着四个闹钟：六点给父亲买早餐，八点联系设计师改方案，十点提醒孩子上网课，十二点跟材料商对账。有天护士来换药，说“你这当儿子的真细心”，我笑着点头，转身去洗手间抹了把脸——不是细心，是不敢不扛。孩子上次家长会，老师说“他爸爸总不来”，我攥着家长会通知书，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踩着二八大杠来学校接我，书包往车把上一挂，一路哼着歌。现在我也想陪孩子，但装修旺季不敢歇，贷款每月五号要还，父母的医药费不能等——80后的“父爱”，藏在没说出口的“下次一定”里。

偶尔也会怀念小时候，不是怀念穷，是怀念那种“不用慌”的踏实。那时候放学回家，推开门就有饭香，作业写完能跟发小去巷口弹玻璃球，天黑了听见妈妈喊名字，才恋恋不舍地回家。现在下班回家，先看手机有没有未接来电，再检查孩子的作业有没有漏写，厨房水槽里堆着没洗的碗，阳台晾着父母的衣服——连独处的时间，都是在车里抽根烟的十分钟。上次整理旧物，翻出小学的日记本，里面写着“长大要当科学家”，现在看着自己满手的水泥渍、手机里全是装修群，忽然就笑了：没活成小时候想的样子，但活成了撑起家的样子。

我们这代人，没赶上分配工作的安稳，也没追上躺平的潮流，一路在“赶”：赶上学时的扩招，赶毕业时的自主择业，赶结婚时的房价上涨，赶孩子上学的教育内卷。有时候跟发小喝酒，喝到微醺就会说“要是能回到1998年就好了”，不是想重来，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种不用考虑房贷、不用惦记父母身体、不用操心孩子成绩的轻松。但酒醒了还是得起来，工地的工人等着开工，孩子的校服要洗，父母的药要按时买——80后的“感慨”，从来不是矫情，是咬着牙往前走的时候，偶尔停下来喘口气的温柔。

昨天送孩子上学，他说“爸爸，你鬓角又白了”，伸手给我拔了根头发。我看着他蹦蹦跳跳进校园的背影，忽然就不慌了。小时候盼长大，是想自由；现在怕长大，是怕扛不动。但80后就是这样，一边感慨“日子真难”，一边把难嚼的日子嚼碎了咽下去——因为我们知道，父母在，孩子在，就是最踏实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