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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避寒

编辑|避寒

2024年1月，远东地区人口跌至787.3万，比上一年少了30.8万。这片占俄罗斯国土面积40%的土地，现在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公里1.1人。

你家楼下的便利店，人都比这密，人都去哪儿了？

数字背后的逃亡潮

滨海边疆区一年走了12.5万人，这个数字什么概念？相当于一座中等城市的人口，在12个月里彻底消失。

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的情况更糟，人口下降2.0%，只剩130.1万人。犹太自治州和马加丹州的数据简直像在跳崖，下降幅度分别高达3.4%和3.5%。

往前推30年，这场人口大逃亡就没停过。

1990年代苏联解体后，远东地区的人口从800多万一路下滑。2002年全俄人口普查时，远东人口已降至670万。到2010年勉强回升到629万，但这个数字维持不了几年。

25年时间，远东流失了超过200万人口，相当于失去了四分之一的居民。

年轻人跑得最快。

2018至2020年间，除了萨哈共和国、楚科奇自治区等少数地区，远东联邦区的多数地区都在持续失血。

滨海边疆区和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作为人口最多的两个地区，却成了重灾区。工厂缺工人，医院缺医生，学校缺老师。

远东所有工业部门都极度缺乏熟练工人。军工企业和机器制造业找不到技术人员，渔业公司招不到足够的水手。劳动适龄人口的社会负担越来越重，后备资源几乎枯竭。

这不是人口自然减少的问题，这是主动逃离。

零下40度的绝望

马加丹州的冬天有多冷？

一月份平均气温零下30度，早晚温差能到40摄氏度。冬季长达十个月，夏季短得像是大自然开的玩笑。

大部分地区是常年冻土带，挖地基要先炸冻土层，铺设管道成本是其他地区的五倍。基础设施建设就像在跟大自然打持久战，投入巨大，回报却慢得像蜗牛。

地震更要命。

远东是世界上最活跃的地震带之一，一年能发生近1500次大大小小的地震。

2025年7月30日，堪察加半岛附近海域发生8.0级地震，震中距离堪察加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市136公里。海啸波高达3至4米，2500名居民紧急疏散。

2013年5月24日，鄂霍次克海发生8.2级地震，震源深度600公里。2025年8月18日，堪察加半岛再次发生7.1级地震，紧接着希韦卢奇火山开始喷发，火山灰高度近9公里。

台风、暴风的频率也比其他地区高得多，每年的维护成本是个天文数字。

马加丹州在苏联时期有个特殊身份，劳改营管理总局的主要中心。那时候人们是被强制送到这里的，现在没人管了，自然就跑了。

工资能高一点吗？

能，2024年远东地区平均月工资超过10万卢布，比全俄平均水平高。可是拿这些钱要干什么？买菜贵，取暖贵，看病贵，孩子上学也贵。钱多了，活着的成本更高，生活质量却没提升。

莫斯科砸钱砸不出人气

2015年，普京政府推出《俄罗斯远东地区土地免费配发法案》。政策很诱人：每个俄罗斯公民可以在远东免费拿1公顷土地，使用权5年，可以种地、做生意、搞林业。

9年过去了，效果怎么样？

人口外流的趋势一直持续到2024年才首次出现转机——净流入2.4万人。这个数字听起来像是扭转了局面，可别忘了，2024年之前的每一年，远东都在以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速度流失人口。

2.4万人的流入，跟之前流失的200多万人比起来，就像是在沙漠里倒了一杯水。

超前发展区的故事更尴尬。

俄罗斯政府设立了18个超前发展区，号称吸引投资近4万亿卢布，创造9.5万个新就业机会。听起来很美好，问题是这些数字是基于商业计划书和合同金额统计的，不是实际到位的资金。

大量项目长久不能投入运营，原因？土地转让流程太长，通信网络缺失，基础设施跟不上。入驻企业理论上应该享用已建成的基础设施，现实是连网络都没有。

远东抵押贷款计划倒是挺受欢迎。2020至2024年，新建住房中每两套就有一套通过优惠抵押购买。

可这个政策的目的不是"吸引"新居民，而是"留住"老居民。人们拿优惠贷款买了房，不代表他们会永远留下来。

地方政府的态度更值得玩味。

有学者观察到远东地方政府对争取联邦财政转移支付的热情，远远高于发展本地经济的主动性。与其费劲巴拉招商引资、改善营商环境，不如直接找中央要钱来得快。

莫斯科砸钱，地方接着，人口继续流失，这个循环谁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可谁也打不破。

东北亚的筷子都伸过来了

日本动作最快。

2012年安倍晋三再次担任首相后，提出对俄"新思维"。日本现在已经是俄远东地区最大的投资国之一。

萨哈林油气开发项目是重头戏，除此之外，日本还把投资领域拓展到通讯、汽车制造、温室种植、旅游业和医疗。

韩国也没闲着。

韩国成立了直属总统的北方经济合作委员会，专门负责强化与俄远东的合作。韩国是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最大进口国之一，在远东的投资项目多数已经启动，效率比中国高得多。

中国的情况有点微妙。

数据显示，超八成外资来自中国。听起来中国是远东开发的主力军，可实际情况是绝大多数中国投资项目还在拟制商业计划，或者正在准备文件、采购设备，多数还在走流程。

日韩的项目已经开工了，中国的项目还在开会。

这背后有历史阴影。

1926至1937年间，至少12,000名华人从远东被驱逐到新疆，5,500名华人被迫迁往中亚，3,932人被杀害，1,000多人被监禁在科米和阿尔汉格尔斯克的劳改营。

时至今日，科米的一些村庄仍被称为"唐人街"，因为那里曾经关押过大批被流配的华人囚犯。

1929年7月，《申报》持续报道远东华人被大规模拘留的消息。海参崴有大约1,000名华人被苏联当局拘留，被指认为资产阶级。

被关押的华人每天只能吃一块黑面包，遭受各种酷刑，很多人因无法忍受饥饿而自杀。

"黄祸论"从帝俄时期就开始流传。2000年，俄联邦边防部队边防管理局局长亚历山大·沙金声称，在过去18个月中，约有150万中国人非法越界进入俄罗斯远东地区。

这个数字被夸大了多少倍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制造的恐慌至今未散。

印度也来了。

2019年，印度总理莫迪高调出席东方经济论坛，签署20多项协议，计划向远东能源资源领域投资50亿美元。蒙古、越南等国也表达了参与远东开发的强烈意愿。

多国介入让俄罗斯手里的筹码多了起来，中国想要更优惠的条件？俄罗斯可以跟日本谈。日本想独占油气资源？俄罗斯可以找韩国合作。

远东开发客观上成了东北亚区域合作的巨大平台。各国资金、技术、劳动力不断涌入，表面上是在帮俄罗斯开发远东，实际上是在瓜分远东的未来。

俄罗斯能守住这617万平方公里吗？

从人口数据看，守不住；从投资格局看，也守不住。远东正在变成一个国际化的资源开发区，俄罗斯人自己都不愿意待的地方，靠外国资本和外国劳工来维持。

这个局面，莫斯科心知肚明，却无力改变。

参考资料：

俄罗斯联邦统计局（Rosstat）2024年1月1日发布数据——《国际极地与海洋门户》报道

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过去30年与过去三年俄罗斯的人口变化》研究报告

人民日报海外版2015年1月7日《俄罗斯移民政策变化与中国移民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