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母归山那晚,我蹲在空灶前才懂:大病从死不过是老人的自我安慰

"老怕跌,少怕蹶",这话是母亲八十岁那年摔断腿后,天天挂在嘴边的。那时候她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叹气,说人老了就是风中烛,"真要有个大病,倒不如眼睛一闭,省得拖累你们"。我当时只当是老人的碎碎念,直到上个月她咽气的前三天,攥着我的手说"别治了,我不怕死",才惊觉那句"大病从死",原是她藏了大半辈子的温柔刀。

母亲走的时候是初春,檐角的冰棱刚化尽,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像极了她最后那几天的眼泪。其实她的病来得不算突然,肺上的结节查出来三年,从黄豆大长到核桃大,我们姐弟三个瞒着她,说"就是炎症,挂几天水就好"。她信了,或者说,她假装信了。

最后半年她开始喘,走三步就得歇一歇,却总在我们回家时强撑着站起来,说"我没事,昨天还能给你们腌咸菜"。有次我半夜起夜,听见她在厨房咳嗽,偷偷扒着门缝看,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正对着灶台自言自语:"老东西,争点气,别给孩子们添麻烦......"灶台上摆着她早就备好的寿衣,蓝布衫洗得发白,针脚歪歪扭扭,是她趁我们不在家时,戴着老花镜缝了又拆的。

那时候总刷到"临终关怀"的视频,说要尊重老人的意愿,可真到了跟前才明白,老人嘴里的"不怕死",藏着多少舍不得。母亲清醒的时候,总翻箱倒柜找旧照片,指着我小时候掉牙的样子笑,说"那时候你总抢我碗里的鸡蛋";迷糊了就喊我乳名,问"锅里的粥熬好了没"。她哪是不怕死,她是怕我们为她熬夜,怕我们花钱,怕我们因为她耽误工作——就像老话说的"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心啊,到了闭眼那一刻,还在为儿女盘算。

送她去医院的前一晚,她突然精神好了,拉着我手说:"人活一辈子,就像庄稼,熟透了就得割,不然要烂在地里。"我知道她在宽慰我,可看着她手背上松垮的皮肤,像晒干的橘子皮,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她年轻时多能干啊,在生产队挣工分,一个人顶半个劳力,冬天凿冰洗衣,手上裂的口子能塞进米粒,她都咬着牙不吭声。可现在,她连自己翻身都难,却还在担心"拖累"我们。

想起《礼记》里说"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以前只懂"喜"是他们还在,"惧"是怕他们老去,直到母亲弥留之际才懂,这"惧"里,更藏着对父母那份"报不完的恩"的恐慌。她总说"养儿防老",可真到老了,却连让我们"防"一下的机会都不肯给。

守灵那三天,我整理她的遗物,在樟木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一沓沓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还有张纸条,歪歪扭扭写着"给孙子娶媳妇用"。眼泪砸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像朵难看的花。这几年她总说自己有退休金够花,我们给的钱她都存着,原是早就在心里盘算了千百遍,连自己的身后事,都怕给我们添负担。

出殡那天,天放晴了,阳光照在新堆的坟头上,泛着白花花的光。我蹲在坟前烧纸钱,火苗舔着纸灰往上窜,突然想起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我走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别总惦记我。"原来老人说"大病从死",从来不是自我安慰,是怕我们难过的托词;是他们用了一辈子的习惯——报喜不报忧,到了生命尽头,还在演的一场戏。

现在刷短视频,总刷到"原生家庭"的话题,有人抱怨父母不够好,可我却总想起母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她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自己啃干硬的窝头,想起她明明怕得要命,却笑着说"不怕死"。这世上哪有什么"大病从死"的豁达,不过是父母对儿女,藏到骨子里的疼惜。

送走母亲后,我常常坐在她常坐的藤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发呆。灶台上的铁锅还在,里面结着层薄薄的油垢,是她最后一次做饭时留下的。原来有些道理,非要等到失去了才懂:老人嘴里的"不怕",都是"太怕";他们说的"从死",全是"舍不得"。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再让她一个人扛着那些害怕。我会握着她的手说,妈,别怕,我们陪你;我会告诉她,照顾你不是拖累,是我们欠你的,该还了。

只是这世上,哪有什么重来呢?就像老话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痛,得嚼着余生的日子,慢慢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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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05

标签:美文   那晚   大病   老人   母亲   怕死   灶台   父母   眼泪   儿女   天水   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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