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几乎所有中国人都知道北宋名臣包拯“包青天”,但是要问包拯是哪里人,不知道的人可能就多了。包拯是安徽合肥人,所以唱“合肥有个包青天”更准确。

借着出差的机会,昨天有幸去了一趟包公园,始建于北宋治平三年,是专为纪念包拯而修建的园林,里面有“包孝肃公祠”、包公墓。

园里是静的。这静,是从包河里的一片残荷开始的。看了旁边的简介才知道,包河里的这种荷结的藕为七孔红花藕,鲜嫩而且断之无丝,称为“无丝藕”。包河里有一种鱼,鱼脊背漆黑,被称为“铁面鱼”。两者合而为一即是“铁面无私”,正与包公一身正气、大公无私的高贵品质相合。

包公祠的正殿里高悬着匾上四个大字:“色正芒寒”,字体是标准的颜体字,端方厚重。内容是化用唐代刘禹锡文“粲焉如繁星丽天,而芒寒色正”句。包公铁面无私是为“色正”,包公执法如山是为“芒寒”,字如其人、文如其人,恰如其分。

不觉走到了香花墩上,据说是包公年少时读书的地方。墩下有一方小池,名“廉泉”。水质是碧沉沉的,偶有红色的锦鲤悠悠地划过,便荡开一圈圈涟漪。这泉水,传说贪官污吏饮了会腹痛,而清廉之士则甘之如饴。这传说本身反映了天真而执着的民意,善恶立判,黑白分明。然而现实的世界,却往往是浑浊的,迟滞的,甚至是黑白颠倒的。也正因如此,铁面无私的包青天,才在我们这民族的集体意识里,活得如此根深叶固。

有人认为中国人的这种意识是落后的,抱着“人治”的大腿不松手,而现代文明是弘扬“法治”的,我以为恰恰相反。中国自古就是法治的,儒家所讲的“礼”,本身就是按照“法”来执行的。只不过是用“礼”的形式规范人,力求内化为一种自觉,与“法”的强制始终是双行道。法家本就源于儒家,法家的几位代表人物都是儒家“荀子”的弟子。古代历朝历代都不缺成体系的法律条文,也不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执法理念。

问题是再完善的法律条文解读者是人,执行者是人,所以老百姓对包青天的渴求,并不是对“人治”的迷恋,归根究底是对执法公正的追求。“包大人堂前我去吧冤鸣”,因为包大人铁面无私,能执法如山。

那三口威凛凛的铡刀,龙头、虎头、狗头,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市井刁民,善恶的界限被划得如刀切斧劈一般。陈包公戏、包公剧为何能唱了千年,依旧叫人觉得胸中块垒为之一吐?只因包公的那一声“开铡”,便是对那些倚仗权势逾越法度、践踏公理最痛快、最彻底的否决。我们爱他,实在是爱那“法度”二字所能达到的最理想的形态——绝对公正。

包公墓是肃穆的。那是一座由砖石精心砌筑的所在,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庄严。墓前的石像生,文武官员,石羊石虎,都沉默地立着,脸上是千百年来一成不变的的表情。它们守护的,似乎不单是地下的遗骸,更是一种永恒的精神。

没想到的是包公墓竟然是打开的,我缓缓地走进地下墓室,指尖拂过那些被风雨侵蚀得有些粗糙的石面,近距离地站在他的棺椁面前。想不到能如此地靠近他,这个我们世世代代用想象与渴望,共同塑成的一尊神祇。遵守规则,我没有拍照。

夕阳的余晖漫了上来,给这肃静的园子镀上了一层温和的金色。我慢慢向园外走去,身后的墓冢、祠宇都渐渐沉入到暮色里去了。园内,一个关于“青天”的黑白分明的梦;园外,是一个我们不得不栖身的,复杂而暧昧的,灰蒙蒙的人间。而我们一代代地传颂着,期盼着,那黑脸的包公,与其说是一个历史人物,不如说是守护我们心灵的那一轮明月。
更新时间:2025-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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