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雨记

十月初至今，雨脚未歇已逾十日。天总裹着层化不开的阴，云絮沉甸甸压在楼房的檐边，连风掠过都带着湿冷的潮气，日子久了，不光是我，身边人的心气儿也跟着发潮，满是按捺不住的烦躁。

白日里难见天光，窗玻璃常蒙着层薄雾，偶有雨丝斜斜织进来，楼下的台阶前积着浅浅的水洼，映着灰扑扑的云影；连远处的洛河也变了模样，往日里还算清亮的河水，这十几天被雨水裹着泥沙冲涮，成了浑浑浊浊的泥黄色，河面泛着昏沉的光，瞧着就没了往日的灵气。小区里遇见邻居，开口准是抱怨：“洗衣机里的衣服晾了三天还潮乎乎的”“孩子上学天天溅一身泥，换衣服都换不过来”，连楼下超市老板娘都念叨，这雨下得人没了出门的兴致，生意都淡了半截。

出门更是桩麻烦事：手里的伞十多天没离过手，伞骨上总挂着水珠，进楼一收伞，门口的地砖就洇出一小片湿痕；鞋子换了一双又一双，昨天穿的运动鞋还没彻底晾干，今天又得换双短靴，即便如此，鞋底仍免不了沾着泥，走在小区的石板路上偶尔打滑，回家得先在门口把泥蹭干净，才算松口气。裤子也没得选，长了怕蹭到积水，短了又嫌冷，喇叭裤卷着裤脚穿，走两步还是会被路边的水溅湿裤边，每天早上翻衣柜换衣服，都要对着一堆半干的衣物叹气。

这两天更是把“上车收伞、下车打伞”刻进了习惯里——刚坐进车里，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得先把滴着水的伞收拢好，生怕弄湿座椅；等要下车，手得先攥着伞柄，车门一开就赶紧撑开，慢一秒都可能被雨打湿头发。一来二去，倒像多了个固定流程，车里人还凑趣调侃：“是吴起人还是陕西人，把龙王的尾巴掐断了，还是胡须拔了？惹得龙王生气，天天打着喷嚏、尿着尿，这雨才下个没完！”这话一出口，满车人都笑了，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往窗外望——雨丝依旧密匝匝的，没半点要停的意思，笑声里也掺了几分无奈。

忍不住查了天气预报，总算见着点盼头：说太阳预计13号会露脸，可再往下看，心又沉了半截——就只有13号这一天，接下来几天不是晴转多云，就是全天多云，依旧见不着透亮的好天。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身边人瞧见预报都叹气：“这太阳是来串个门就走啊？”“龙王怕是还没消气，依旧阴沉着脸呢！”

连网友都在调侃：“你以为早上是这样，中午是这样，下午是这样，星期一如此，星期二如此，星期三如此，星期四如此……睁眼闭眼都是雨。”这话倒说透了这十几天的光景——没有晨昏之别，没有周内周末之分，窗外的雨要么淅淅沥沥织着网，要么哗啦啦敲着窗，连带着日子都像被泡在水里，没了分明的轮廓。有时望着窗外密匝匝的雨帘，心里竟会冒出股孩子气的念头：要是能把这陕西的雨，狠狠一脚踢到本就多雨的南方去就好了，好歹让咱这儿、让身边所有人都喘口气，好好见见太阳的模样。

夜里更静，雨敲在窗棂上的声响裹着凉意漫进屋里。起初听这雨打玻璃似的声音，还觉得有几分浪漫，可连下十几天，这浪漫早被磨成了满屋子的烦躁。家家户户的阳台都挂着没晾干的衣服，楼道里总飘着股潮味儿，连睡梦里都盼着次日晨起能望见放晴的征兆，可推窗望去，依旧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云，连带着心里也像压了块湿棉絮，闷得透不过气。

倒想起“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句子，此刻这连绵的雨，倒像把整座城、把城里所有人都裹进了湿冷的幕布里。只盼着哪日风来云散，能让阳光多留几天，把积攒了许久的暖意好好洒下来——晒晒干透的衣服鞋子，扫扫门前的泥泞，让洛河的水重新清亮起来，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被阴雨浸得发沉的心，都彻底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