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枫临行前,给继女阿菊的孩子做了件小棉袄,她不知道,这个温馨的家庭背后,隐藏着让她致命的危险。
1950年2月,台湾舟山定海的一家医院里,朱枫被国民党特务包围。她迅速从衣服里取出金锁片和金手镯,咬碎后混着热水分四次吞下。吞金带来的剧痛让她很快昏迷,但国民党当局因她身份重要,竟用飞机将她送往台北医院抢救。
在医生强行给她灌下泻药后,4件金饰残片才从她体内排出。
朱枫
这位45岁的中共女情报员被捕后,宁死不屈的精神连审讯她的国民党少将谷正文都暗自佩服。谷正文在后来的回忆中写道:“此种维护重要工作、不惜牺牲个人生命之纪律与精神,诚有可取法之处。”
而此时的朱枫并不知道,导致她被捕的线索之一,竟来自她视若己出的继女阿菊的家庭。
1949年11月,香港维多利亚港,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女性登上了开往台湾基隆的客轮。她就是朱枫,此行以“探望女儿”为名,实际肩负着重要情报使命。
朱枫出生于浙江镇海一个富裕家庭,1945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长期在上海、香港从事地下工作和财经工作。当她接到赴台任务时,刚刚结束在香港的工作,正准备回内地与家人团聚。
“探亲的由头再合理不过”,组织上看中了这个绝佳掩护。朱枫的继女阿菊(原名陈莲芳)当时在台湾生活,她是朱枫前夫陈绶卿的女儿。
朱枫嫁给陈家时阿菊才6岁,但她对继女视如己出。1931年丈夫病逝后,朱枫没有改嫁,而是掏出自己的私房钱照顾四个继子女,还送阿菊去上海求学。
这样一个充满温情的背景,成了朱枫赴台的最佳掩护。她以“朱谌之”的本名申请赴台,理由是看望女儿和刚出生的小外孙。国民党当局很快批准了她的申请,谁都没有想到这位看似普通的探亲母亲,竟是中共华东局派往台湾的秘密情报员。
到达台湾后,朱枫按计划与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接上头,随后又与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将军取得联系。
吴石是国民党中将,却早已心向中共。他因对蒋介石政府的腐败无能深感失望,于1948年秘密加入中共,代号“密使一号”。他所在的“东海小组”负责为解放军收集台湾防务情报,为计划中的攻台行动做准备。
朱枫在台湾的工作效率惊人。她与吴石见面6次,获取了台湾与金马地区的战略布防情报。这些绝密军事情报被微缩拍摄后,藏在饼干盒、书本夹层中,通过秘密渠道送往大陆。
在台期间,朱枫住在继女阿菊家中。她一边扮演慈祥的外婆角色,为孩子缝制小棉袄,一边暗中进行危险的情报工作。她丝毫没有察觉,阿菊的丈夫王朴(又名王昌诚)是国民党警务人员,家中实际上是个“特务窝”。
更让人唏嘘的是,阿菊本人也是国民党保密局的特务。尽管朱枫将她抚养成人,但两人在政治上早已分道扬镳。朱枫对这一切毫不知情,她在给上海朋友的信中写道,将在月内返家,还留下了一个正气十足的签名——“威凤”。
平静的日子在1950年1月底被打破。台湾地下党组织遭受毁灭性打击,始作俑者是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
蔡孝乾是唯一参加过长征的台湾省共产党员,但他在生活中腐化堕落,沉迷享受。他不仅挪用组织经费,还与年仅16岁的小姨子马雯娟同居。
1950年1月29日,蔡孝乾被捕后,国民党保密局的谷正文看出他意志薄弱,便以美食为诱饵进行软化。在波丽露餐厅的牛排攻势下,蔡孝乾一周后就提出叛变条件:要求与小姨子在狱中同居。
叛变后,蔡孝乾在短短几天内供出了包括吴石、朱枫在内的400多名地下党员。他提供的线索中,有一个关键细节——在记事本上发现的“吴次长”三字,让特务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吴石。
大逮捕随即开始。朱枫接到警报后,在吴石的帮助下连夜撤离,获得了前往舟山的特别通行证。吴石让副官聂曦签字,为朱枫办理了通行证,这张证件后来成为定罪的铁证。
朱枫逃到舟山后,藏身于定海医院。但国民党特务没有放弃追捕,1950年2月18日,他们在舟山将朱枫抓获。
朱枫被捕后,吞金自杀未遂,被救活后遭受了残酷刑讯。但她始终坚贞不屈,没有透露任何组织机密。
与此同时,吴石也遭逮捕。特务在他的昆明街住所搜出了电台、密码本和大量作战计划。与蔡孝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吴石即使一只眼睛被打瞎,也没有再供出其他人。
在法庭上,朱枫身穿淡绿色碎花旗袍,外罩深蓝色毛线上衣。她双手揣在一起,放松地依靠在法庭栏杆上,神情自若,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当国民党当局以高官厚禄诱惑吴石“悔过”时,吴石断然拒绝。他对蒋经国说了这样一段话:“因为蒋先生的党国,人人心中有自己,大多心中有派系,少数心中党国,唯独无人心中有人民。”
1950年6月10日下午4时,吴石、朱枫、陈宝仓、聂曦四人被押往台北马场町刑场执行枪决。在临刑前,朱枫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英勇就义。
朱枫牺牲后,她的遗体由国民党当局处理。继女阿菊曾申请认领骨灰,但最终因恐惧而放弃。阿菊的丈夫王朴因朱枫案曾被关押数月,此事让阿菊彻底慌了神。
朱枫的骨灰被贴上“朱湛文”的错名标签,存放在台北富德公墓的一个无名纳骨塔中,这一放就是六十年。
时间转到2003年,台湾作家徐宗懋开始帮助朱枫的亲生女儿朱晓枫寻找母亲遗骸。经过多方打听,他们在台北一家健康疗养院找到了85岁的阿菊。
当被问及朱枫时,阿菊厉色相对:“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是国民党。” 这种决绝的态度,与她童年时朱枫对她的无私付出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看到全家福照片,阿菊才终于承认了那段尘封的历史。但她始终没有勇气去认领继母的骨灰。
2010年12月9日,朱枫的骨灰终于被护送回大陆。她的女儿朱晓枫手捧骨灰盒,泣不成声——这一天,她等了整整六十年。
朱枫的骨灰被安放在镇海革命烈士陵园,她终于回到了故乡的土地。
而在台北马场町刑场,朱枫身中数枪,英勇就义。她不会知道,自己疼了二十年的继女,因为恐惧和自保,连她的骨灰都不敢认领。
吴石案的影响远不止于此。由于台湾地下党组织被完全破坏,原定1950年6月的攻台计划被迫搁浅。随后朝鲜战争爆发,美军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统一大业被推迟。
朱枫的骨灰在台北漂泊了六十年,直到2010年才回到故乡浙江镇海。而阿菊的余生,则一直生活在阴影之下,她的特务身份和与朱枫的关系,成为那段复杂历史中最令人唏嘘的注脚。
更新时间:2025-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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