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刷到哈尔滨初雪的视频,镜头里中央大街的面包石被雪盖成奶油色,索菲亚教堂的穹顶落了层薄白,像撒了把糖霜。手机屏幕这头的广东,窗台上的三角梅还开得泼辣,朱槿花红得扎眼,连楼下的榕树都绿得理直气壮——是那种不管季节的“不正经”绿,枝桠间垂着气根,风一吹晃晃悠悠,完全没把北方的深秋当回事。
二十年前的这个时候,我老家的田埂早被晒得发烫。十月的东北平原,天是洗过的蓝,金黄的稻田从村口铺到天边,稻穗沉得压弯了秆,风一吹就掀起金色的浪。放学路上书包都来不及放,先跑到田埂上打滚,稻穗蹭得脸颊发痒,空气里全是谷物晒干的甜香。奶奶总说“霜降前要把稻子收完”,大人们戴着草帽挥镰刀,割下的稻秆捆成垛,田埂上堆得像小山。我和小伙伴们挎着小竹篮,在收割过的田里捡遗漏的稻穗,比赛谁捡得多,偶尔能在稻丛里发现几只蚂蚱,追着跑半个田埂,裤脚全是泥点也不在意。
等稻田里的金色慢慢褪去,村口的杨树就开始落叶。先是叶子边缘卷成焦黄色,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没几天地上就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咔嚓”响。那时候总觉得深秋带着股肃杀的凉,树变秃了,田变空了,连太阳都躲得晚起得早。可孩子们总有办法找到乐子——穿得像熊一样,裹着棉袄棉裤,踩着雪地靴往树上爬。不是为了摘果子,是找洋辣子壳。那些翠绿的虫子把自己裹进纺锤形的硬壳里,牢牢粘在树枝上,我们把壳摘下来,捏在手里硬邦邦的,比谁的壳更完整。有次为了够高处的壳,我差点从树上摔下来,棉袄蹭满了树皮灰,回家被妈妈骂了一顿,却把洋辣子壳当宝贝似的藏在铅笔盒里。
这些记忆在广东的二十年里,被捂得越来越暖。广东没有真正的冬天,至少我一直这么觉得。北方的冬天是看得见的,雪落在屋檐上、树枝上,连呼出的气都是白的,穿件厚羽绒服就能挡住寒风。可广东的冬天是“魔法攻击”,温度明明没到零下,湿冷的风却能钻过毛衣、羽绒服,往骨头缝里钻。去年冬天我穿了三件毛衣加一件大衣,还是觉得手冻得发僵,连打字都不利索。有次和老家的朋友视频,他在雪地里堆雪人,我在阳台晒太阳,他说“你那边真暖和”,我说“你不懂这种冷,是透心凉”,两个人对着屏幕笑,都觉得对方的冬天才是“正经冬天”。
前几天去菜市场,看到摊位上摆着新鲜的菜心,绿油油的带着水珠,摊主说“这是本地刚摘的,甜得很”。我想起老家冬天的地窖,里面囤着白菜、萝卜和土豆,一吃就是整个冬天。可广东的冬天,菜市场里永远有五颜六色的菜,青的芥兰、紫的茄子、红的番茄,连芒果、龙眼都还挂在树上。楼下的阿婆每天早上都在树下打太极,穿件薄外套就够了,我问她“不冷吗”,她说“习惯啦,广东的冬天短,忍忍就过去了”。
其实哪里的冬天都有它的好。北方的雪是浪漫的,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屋檐下的冰棱、热炕上的暖壶,都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广东的冬天是鲜活的,路边的花照开,田里的菜照长,连风里都带着点湿润的甜。就像老家的稻田和广东的榕树,一个金黄一个翠绿,却都是祖国的颜色。从松花江的雪到珠江的浪,从东北平原的麦田到岭南的果园,我们不用走很远,就能看见不同的风景——有白雪皑皑的壮阔,也有千里江南的温柔;有大河奔腾的豪迈,也有小桥流水的细腻。
今天哈尔滨的雪应该还没化,而广东的太阳正晒得人暖洋洋。我翻出手机里存的老家照片,照片里的稻田金灿灿的,我和小伙伴们举着洋辣子壳笑,背景里的杨树刚开始落叶。突然觉得,不管在北国还是南国,这些记忆都是暖的,就像祖国的土地,不管是冰天雪地还是绿意盎然,都让人觉得踏实。毕竟,能在自己的土地上,一边看北国落雪,一边赏南国繁花,这样的幸福,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更新时间:2025-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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