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初
编辑|云初
《——【·前言·】——》
1950年的台北,空气里充满肃杀。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被押进保密局,看守说他是“头号内鬼”,真正的红色密使。名字叫吴石。
1950年春天的台湾,正值“白色恐慌”最浓的时候。街头巡逻的宪兵增多,台北的夜晚安静得压抑。就在这个时刻,吴石被保密局逮捕,罪名是“通共叛乱”。他是国民党军中的中将,身份显赫,却在保密局眼中成了头号嫌疑人。
这个福建出身的将军,本是书生出身。早年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学习,回国后投身北伐,跟过蒋介石,也打过共军。几十年军旅,他是老资格的国民党将领,连蒋介石都叫他“老吴”。没人想到,这样一个人,会被认定是共产党卧底。
故事得从1947年说起。那年吴石奉命赴南京,接触中共地下组织。表面上他是军事参谋,暗地里却成了“密使一号”的联系人。情报经由他传出,帮助解放军掌握国民党军的战略意图。1949年国民党撤退台湾,吴石也随军过去,继续潜伏。
保密局情报系统混乱,谍报内线相互牵连。1950年初,一个名为朱谌的特工被捕。审讯过程中,吴石的名字被供出。消息如炸雷一般传开。吴石被立即软禁,随后秘密押往台北保密局审讯室。
传闻说他被关在一间潮湿的地牢里,双手反绑,日夜灯照。看守记录说,他被单独监视,禁止会见家属,食物只给少量的稀粥和咸菜。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句记录:“受讯时态度沉静,拒不认罪。”
史料显示,吴石被捕后没有留下完整供词。台北军事法庭的档案中写着:“被告态度顽固,拒绝认罪,审讯过程历时两月。”这段话透露的信息极多——两个月的审讯在当时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酷刑、逼供几乎是那一时期政治犯的必经过程。
后来流传的“失明”说,便来自于这一阶段。通俗报道说,吴石在狱中遭殴打,一只眼睛被打伤,从此失去光明。可翻查正史,《吴石案军事法庭卷宗》《密使一号案档案》中,并没有明确写出“失明”记录。只有“身体状况不良、精神尚坚”一句。
那年春天的台北阴雨连绵,审讯室的空气混杂着烟味与潮气。保密局的地牢被囚犯称为“西厅”,没有窗户,只有昏黄灯泡。被押进去的人出来时往往面容消瘦。吴石被关在那里两个多月,消息全无。外界只知道,他拒绝签字,也拒绝请求特赦。
6月10日清晨,他被押往马场町刑场。行刑前,他对军官说了一句“历史自有公断”。这句话被看守记入档案,成为后来无数纪念文里的经典句。开枪后,记录员补写一句:“吴石面无惧色。”
多年后,这段文字出现在中共中央党史研究院的《隐蔽战线英雄传》里,也出现在新华社报道的纪念文章中。历史已定,但“狱中失明”的说法依旧在流传。这事得仔细拆一拆。
几十年过去,吴石的故事在两岸都被反复讲述。大陆称他为“红色密使”“潜伏将军”;台湾称他为“被误判的烈士”。两边版本差异不大,唯独一个细节不同——“失明”。
这个细节最早出现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台湾出版的《白色恐怖口述史》中。一位同期政治犯回忆,说在保密局西厅见过一名年长军官,走路时总是侧着头,左眼发白。那人自称是吴将军。回忆录写道:“他一眼失明,另一眼仍坚毅如炬。”这段话让“失明”说有了文学式的想象空间。
2000年后,大陆媒体开始出现类似描述。部分纪念文章在描写吴石受刑时加了“惨遭酷刑,一只眼失明”。这种写法很快被网络转载。腾讯新闻、搜狐军事频道都发过题为《吴石将军狱中细节曝光》的文章,描述得绘声绘色,连“看守递水”这样的细节都加上了。
问题是,这些文章几乎都没有引用档案来源。通篇引用“据传”“有人回忆”“后来人称”,没有直接的监狱记录。官方权威媒体如《新华网》《人民网》《澎湃新闻》所刊发的纪念文章,则仅提吴石被捕、拒不屈服、英勇就义,对身体伤害只字未提。
台湾方面公开的保密局档案也没有“眼伤记录”。审讯笔录与医疗记录并不一致,有几页空白。学者推测,这些文件可能在案结后被销毁。也有人认为,失明是狱友记忆混淆。保密局当年关押上百名政治犯,酷刑普遍存在,吴石受伤的事实或许是真的,但伤到何种程度,没人能确认。
历史学家林孝信在《谍影重重:吴石与密使一号》中写道:“酷刑下的身躯难以辨认,吴石拒供至死,或有损伤,但失明未见确据。”这句话被引用在不少论文里,也成为学界主流观点。
“失明”之说之所以广泛传播,还与吴石的形象有关。一个挺过审讯、拒不认罪、身体残破的老人,比一个被处决的间谍更能触动人心。媒体在讲述时,为了突出悲壮感,常加入身体伤害细节。这种“艺术化加工”常见于通俗史叙述。
从心理层面看,人们希望英雄的苦难更具体——流血、失明、断指,都比“被拷打”更能打动人。吴石被塑造成“不仅精神不屈、肉体也被摧残”的象征,于是“瞎了一只眼”的传说逐渐固化。
如今再查资料,正史沉默、档案模糊、民间热烈。两种叙事并行,一种讲事实,一种讲象征。也许吴石的眼睛是否失明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时代的黑暗与他留下的那句“历史自有公断”。
学者周健在《台湾谍报史研究》里指出,吴石受刑属实,但“眼部失明”的说法缺乏直接证据。他在书中列出几份当时保密局人员的供述,描述“刑讯过程包括吊打、针刺、灌水、电击”,但未提具体伤害部位。
这说明通俗报道里“眼睛被打瞎”的细节,更像后人加工。台湾白色恐怖时期,类似故事层出不穷。比如同案的陈宝仓、朱谌,也被说“被打断手指”“脚趾被夹碎”,多数来自狱友口述,而非官方记录。
“传说响亮,史料沉默”,这八个字恰好形容吴石案。没有人能否定他受过刑,也没人能确认他是否失明。故事像一团雾,在几十年的传述中越滚越厚,甚至成了“英烈叙事”的一部分。
一名曾在保密局工作的台籍档案员晚年回忆:“当年不少人被关在地下室,没有光,几周出来时眼睛都睁不开。”这种长期黑暗环境的影响,也可能让“失明”变成模糊记忆的代称。失去光明,既指肉体,也象征那段时代的黑暗。
从学术角度看,这种传说的形成有其规律。第一,档案缺乏让民间叙事填空;第二,英雄塑造需要具象化的牺牲;第三,时间久远导致记忆重构。吴石的形象就在这种叙事中被“放大”。
他的确是英雄。无论是否失明,他都没出卖同伴,也没动摇立场。历史记录中有一句:“死前拒写悔过书。”这是他留给后人的最硬一句话,比任何传说都更真实。
1950年6月10日清晨,台北马场町枪声响起。吴石与朱谌、陈宝仓、聂曦四人被一同押上刑场。目击者记下那一幕:老将军衣衫整洁,腰背笔直,神情平静。行刑官宣读判决,他没有任何反应。
那一天,天空阴沉。处决结束后,四人遗体被秘密埋葬,直到多年后才被迁葬于台北忠烈祠。蒋经国时代的档案里写着一句评语:“吴石等人虽叛党,然志坚行绝。”这句话微妙地承认了他的刚烈。
几十年后,两岸局势缓和,吴石的真实身份被重新审视。大陆公开资料显示,他自1947年起即为中共重要情报联系人,多次传递战略机密,对解放战争有突出贡献。新华社在2021年发布专题《红色密使吴石》,称他为“隐蔽战线英烈”。
在台湾,吴石的名字也逐渐被平反。2011年,“二二八基金会”将他列入“白色恐怖受难者名录”。台北“景美人权纪念园区”设有他的纪念墙,碑文写着“为信念赴死”。无论政治立场如何,这四个字都代表了普遍的敬意。
再回看“失明”的传说,它未必是事实,却成了一种象征——象征看不见光的牢房、也象征仍能看清信念的眼睛。许多英雄故事都有类似的转化。史实描写有限,民间补上想象,让人物更有“血肉”。吴石的传说属于这种类型。
真正让他不朽的,并不是失去光明,而是拒绝妥协。他的一生就像他那句“历史自有公断”:面对枪口不改色,面对屈辱不低头。
2021年,福建闽侯的烈士纪念馆重新设立“吴石展厅”,展柜里陈列着他留下的军服和手稿。玻璃下那行字淡淡地写着:“我以此身赴死,为信念而生。”参观者无不动容。
历史并不需要夸张。一个人能在牢里撑到最后一天,不认罪、不求饶、不出卖同志,本身就足够传奇。眼睛是否失明,并不能改变他的高度。
七十多年过去,吴石的名字刻在烈士碑上。风吹过那行字,像在提醒:有的人死了,却让一个时代有了光。那光不在眼里,在心里。
更新时间:202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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