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笺（散文诗）

文/方尚春

西风终于收紧它最后一缕温存，把深秋的辞别函轻轻折进山脉的褶皱里。于是，玉色的雪便来了——翩翩地、簌簌地，像是时光抖落的碎羽，一层层覆盖了旧楼的瓦檐、街巷的轮廓，以及所有尚未说完的故事。

你看啊，原野已铺开它的素宣：每道田埂都镶上了冰花的银边，每根枯枝都悬着剔透的梦境。光穿过水晶般的空气，溅起细碎的星芒，仿佛天地忽然敞开了收藏已久的宝匣。而我仰起脸，任冰凉的吻落在眉睫，恍若自己也化作其中一片雪花，随着风去遨游——掠过沉默的松涛、凝固的河脉，去探问云外是否住着更自由的魂魄。

这是岁月为我们铺展的漫长卷轴：山峦裹上素帛，河流垂下琼纱，连时光的脚步声都被吸进蓬松的雪毯之下。我们沿着蜿蜒的足迹行走，目光所及皆成诗行。忽然懂得，冬天并非终章，而是一场盛大的留白，教万物在静默中酝酿重逢的平仄。

若说还有什么贪求，便是想裁一角霞光，蘸着未冻的晨昏，写封信寄给遥远的春。但最终只将掌心贴近胸膛——那里始终跳动着同样的韵律，如雪落无声，却把温柔根植在每寸等待融化的土地里。原来所有离别，都只是为了印证：有些洁白，从未离开。